第二十三章 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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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芦口的三方人终是相互掣肘。
“有埋伏!”
丑豫扭脸看向子兖,话音未落,一剑从身后刺来。
他转身挥刀一挡,脚下连忙后撤,眼见更多的人出现。
“大哥,先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日后还有机会的。”
丑豫按着肩上的伤急声劝他。
子兖飞烟索钉入迎面之人的咽喉,再从颈后贯出。
身旁却有更多人,丑豫三人招架得勉强,再看常剑秋早退到了人群之后,探头探脑地打量着大混战,时不时也往这边看一眼,一脸看热闹的兴奋,就差摆个马扎抓把瓜子了。
就差一点,刚才若不是天毒的人坏事,常剑秋早死在阵中了。
子兖眯了眼,咬着牙吐一个字,
“撤。”
游魅掌风扫出,抽身飞回凌魔身侧。
凌魔面色阴沉,一抬手,身后那几十具木傀儡同时冲上去,机栝暗转,长刀自手臂滑出,与各大门派的人短兵相接。
不知痛痒,不知疲累,无忧无惧,四肢可扭转成不可思议的角度,浑身机关暗器百出。
当初一具木傀儡可杀得几十名侠士人仰马翻,何况今日少说有七八十具。
葫芦口顿时陷入一片乱战,刀枪剑戟,各显神通,山林层层堆积的枯叶又被平地风雷搅起,飘零如雪,一片纷扬。
温如玉挽刀而至,一刀斜劈,身前那木傀儡不紧不慢扬刀架住,另一只胳膊却飞速探出。
他仰身闪过,手中长刀劈向它腰侧,傀儡反应极快,竖刀护在腰间,电光火石间,温如玉几乎贴上木傀儡的刀身,长刀滑至傀儡肩上,猛然横劈,将它木脑袋整个削了下去。
方方正正的木脑袋砸在地上,摔出一丈远,剩一具无头的木傀儡,木然扭身,似是在“看”那颗木脑袋,一片茫然。
也只片刻,那傀儡又挥刀来砍。
这些木傀儡皆是不死不休,少了脑袋还有胳膊,少了胳膊还有腿,哪怕只剩个身子也暗藏机关无数。
支援的人虽多,也逐渐露了败象。
刀剑相向,对面是一群不知痛痒不知疲累不死不休的怪物,都是凡人,会贪生、会惧怕、会绝望的凡人,哪怕担负一身侠名,面对一场毫无悬念的厮杀,也没有人愿意慨然赴死。
“不如先退回葬仙谷,合众人之力,据地坚守,另谋出路。”有人说道。
环望一周,伤亡惨重,也只好如此了。
葬仙谷。
陈天旭拼最后一丝气力,左手手骨碎裂,单手架住易鸣劈向陈溪云的一刀,锏上有千钧重,他撑不住,膝头一曲,陷入了泥地里,仍只顾着身后的人。
“走,快走……”
陈溪云跌坐在他身后,已是泣不成声。
“爹爹……”
埙声渺渺,像戏文里一段词,唱尽了人世离愁别恨,长恨无穷,生死离离。
宁姚身陷囹圄,一柄长剑像扎进棉花里,进退维谷,其余弟子纷纷与天毒众厮杀鏖战,脱不得身。
她逞剑之快,瞬息三五剑递出,见血封喉,几个人摔倒下去,趁势杀出一条血路,跃出重围。
另一边易鸣见一击不中,又是一刀扬起,重重劈下。
陈天旭心知已再无一挡之力,右手剧烈地发颤,四肢百骸都是碎裂一样的痛,他一身血肉没什么可顾惜,可是身后还有溪云……
刀风劈至,他勉力甩起铜锏架住刀刃,那刀带着铜锏重重砸在他肩头,气势如虹,不容分说砸碎他一身筋骨,他死死咬牙,青筋在浮在太阳穴,微微颤动,齿缝唇角有鲜血不住涌下。
陈溪云哭得声嘶力竭,她扑过去,抬臂拦在易鸣一把修罗刀前,母亲早亡,父亲是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陈天旭心头酸软,一开口,鲜血涌出,滴落在她鹅黄的襦裙上。
“溪云……走……”气息奄奄地拼凑几个字,已是他最后的挂念。
易鸣好似入魔,没有一丝悲悯,破空刀咄咄逼至。
一道寒光却倏然缠向他手腕,他回刀防护,宁姚长剑就势划过地面,挑起沙土扑向他面门。
她想趁易鸣分神带走这对父女。
“快走!”
陈天旭满脸血污,浑身筋骨俱碎,只剩一口气,小口小口地喘着,眸光涣散地望一望陈溪云,想拢一拢她鬓边的碎发,可惜连挪动手指的气力都没有了,想说什么,喉咙涌一股血出来,将他的话全数淹成呜咽。
最终哀哀的一眼看向宁姚,不甘又急切,酸楚又卑微,祈盼又担忧。
“晚辈明白…”
宁姚明白,他是要自己救陈溪云。
年轻时金戈铁马、扬名立万,何其壮哉,垂死之际,也不过是个绝望又无能为力的父亲。
陈天旭似是放下心来,眸底万般不舍渐次失了神采。
陈溪云就跪在身侧,抽泣不止,她终是发觉,父亲已那样苍老了,发须有星星点点的花白,面上是一道道沟壑,有如涸裂的河床,护佑她骄纵她一生的父亲,一朝如山岳崩塌在面前,曾经雄奇,曾经巍峨,皆被流光冲刷而去,只余了嶙峋枯瘦的乱石,如累累白骨,再拼凑不起来了。
宁姚恍惚,当初无边雨幕下的一个小女孩,也是同样铭刻入骨的绝望无助。
背后刀风却就此袭来,她一个激灵,就地一翻,狼狈躲开。
宁姚匆匆提剑刺去,逼得易鸣猩红双目紧盯着她。
成功拉住仇恨,这才终于顾得上忧心自己的生死。
那是刀宗的长老,内外兼修,葬仙谷主在其手下也抗不过十招,凭她这几斤几两,无异于自寻死路。
易鸣宽刀横卷,凌厉强横。
宁姚不敢硬接,一跃闪过,刀风就势劈在一方青石上,刻一道半寸深的凹痕,铁打的人也受不住这一刀。
遍地都是埙声,如蛆附骨,不止不休,游荡在尸山血海,莫名生出三分凄厉。
她足尖踏在树枝上不住闪避,再飞身险险避开一刀,脚下那棵树顿时从中裂做两半。
那是三人合围的梧桐木,不由一阵心惊,头皮缩成了一团。
回身一望,易鸣又提刀,她顾不得其他,飞身要走,却如何都挣不脱那凄怨埙声的桎梏……
埙声!
宁姚醍醐灌顶,望一眼那个肺活量惊人的小光头,见他阖目捧着那只棕褐色的像个地瓜的陶埙,正按孔取音,埙声如魔。
二话不说提剑冲了过去。
阿悯倏然睁眼,埙声愈发凄紧。
宁姚又看见易鸣了,宽刀已到。
接不得又躲不过,心下一横,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她猛然扭身,长剑横于肩头,在那刀劈下的一刹,一提腕,剑身倾斜,刀未劈实,刀刃贴着剑身自然滑下,劈了个空,刀风就将将擦着身侧卷过。
万钧之力沿着剑身滑落,若山洪一泻,统统嵌入地下。
宁姚连忙飞身离开,她手臂一阵酸麻,连剑身都在轻颤,适才那一提腕化去刀势,无论早半分还是晚半分,她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好一招四两拨千斤。
周魇抱着胳膊扬唇轻笑。
“小丫头,不如丢剑入我天毒,不仅今日性命无虞,日后也定然富贵荣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