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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章 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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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那只浩然鼎压在被槅扇门裁得支离破碎的暮光之上。

明虚沉吟一阵,说道:“刀宗功法卓绝之人众多,须得再选一人继任刀宗长老之位。”

“陈谷主的遗孤,就让她拜入卷风鞭宗,武功还在其次,品行才是首要,也算给陈谷主一个交代。”

“眼下最要紧的是常剑秋…”

代理宗主愁眉紧锁,说道:“襄公墓所在想必天毒已然知晓,霆风此前已探查清楚,他们确实与齐王有所勾结,他们所图,是整个江山呐!”

吴华阳轻声道:“既然影卫出面,说明当今天子早已知晓齐王有不臣之心,况且有门规在先,不涉政权纷争,当年千机一宗没落至…”

“吴长老!”

代理宗主急声喝止他。

那是四十年多前的一桩秘辛,他们也不过是从先辈口中听得些只言片语。

千机一宗精研机关术,当年有一名天赋异禀的弟子不甘一生困于机关之术,自诩身负经天纬地之才为一展抱负不惜叛出师门,这才严禁弟子参涉政权纷争。

千机一宗于那一代没落下去,如今只剩了半山腰那个前尘尽忘、脾气怪异的老头,眼看要断传承。

“往昔今日情势不同,况且天毒参涉其中,岂可坐视?”

吴华阳噎了噎,不再应声,低眉抿口茶。

“派人去,盯紧他们的动向。”

殿外,李霆风长跪在石阶下,雾青的衣衫下脊背挺直如松,身旁一步远处跪着陈溪云。

柳怀盛抱着胳膊站在远处,忍不住轻笑,侧了侧头,吊儿郎当地说:“他们俩这是干什么?拜天地么?”

宁姚瞪他一眼,胳膊肘撞在他胸口上,“皮又痒了不是,大师兄听见了收拾你。”

柳怀盛不以为意地耸耸肩,遥望着陈溪云,想了想,低声开口:“这位大小姐真是你从刀下救下的?你真接下易长老一刀?”他眸底光辉熠熠。

宁姚斜睨他一眼,长叹道:“是呀,险些命丧当场。”

“可以呀,不愧是剑宗首徒。”

柳怀盛有些激动,忍不住抬高了音量,胳膊肘杵了杵她,继续探问:“那个蛇蝎心肠的女的也去了吧?”

他说的是游魅,之前茶楼他们三个还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岂止,四鬼都到齐了,师姐被那一具木傀儡重伤也情有可原,还有周魇的蛊术已近乎妖术,那傀儡蛊…”

宁姚神色蓦地一黯。

“若非如此,易长老也不会自戗。”

“如果不是常大哥,我们恐怕也难以脱身。”

她苦笑,正派魔教几十年没有这样规模的交手了,可这一战,实在谈不上光彩。

柳怀盛见她发蔫,赶忙开口安慰:“没什么大不了,你才多大年纪,什么一魔一魇一魈一魅,他们像这般年岁的时候指不定在哪儿玩泥呢,”

宁姚唇角忍不住弯了弯。

柳怀盛眉目飞扬,继续道:“等五年十年之后,你肯定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暮色沉沉,斜挂在天边,整座昭华殿如覆琉璃,少年白衣缀了锦辉,眉目昂扬,眸底意气凌云。

他从来都是这样,整天上窜下跳,天大的事情不挂心。

宁姚感叹,如果缺心少肺也算门武功,他柳怀盛早当上盟主了。

大殿门缓缓推开,殿外颓旧的夕阳一拥而入,摔在青砖上,碎作一片明光。

代理宗主甫一踏出了门槛,李霆风拜了下去,“……师父他……”

“霆风,你先起来,一只蛊虫使得易长老反戈相向,几十具木傀儡杀的我们溃不成军。”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可是。”

李霆风膝行两步,沉声唤道,被止住了,再望一眼一旁的陈溪云,知晓他们的煎熬与困惘。

正是年少不识愁滋味的时候,剑未开刃,就遇腥风血雨,未见江湖,却先背上了一身恩仇。

无数天堑一夕横亘眼前,仿佛穷极一生都无法逾越,足可将一身意气撕得粉碎。

可若侠心不死、剑魄不寒,天高海阔,又焉知关山不可越?

“有些事不是凭一腔意气就能做成的。”

几位长老也陆续离开了,李霆风脊背塌下去,宁姚远远看着,有所感触,想着那些功力深厚德高望重的先辈是否也曾这样无能为力过。

申时刚过,温如玉和宁姚哦一前一后走着,山林间已是一片萧条,山道蜿蜒,青石板铺就的石阶并不规则。

每方石板居中一片经年累月被磨出莹润的青灰色,眼下结霜滑得厉害,摔上一跤怕是能直接滑到山脚,宁姚丢过一回丑就警觉了,全神贯注走在这山道上。

“内伤好些了么?”

温如玉走在前头,突然开口。

“已大好了,师父挂心了。”

刚一分神,脚下一滑,宁姚一个趔趄,眼看要仰摔下去,温如玉眼疾手快,及时伸手抓住她左臂将人扯回来。

“步法要稳,若脚下无力,剑招也散了,习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不可急于求成,基本功一定要练扎实。”

温如玉淡声说着话,手却未松开,三指捏在她腕上,提了刚割来的八两肉一样。

是怕她不留神再滑一下,摔出个好歹。

宁姚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一条山路没有尽头一般。

何其庆幸,这世上还有一人会顾念她、训诫她、许她依赖,她劫后余生般患得患失地守着这一份温暖,突然倦怠得想不起明日,想不起万般纷扰。

温如玉捏着她的胳膊缓步走在山路上,那样细的一截手腕,叫人疑心是怎样挽剑硬扛下一记刀的。

“你之前去见千机长老,他可曾说了什么?”

宁姚想了想,道:“没说什么,他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只说要教我机关术。”

“千机一宗已萧条多年,这是你的机缘,这位长老脾气古怪,连宗主的面子都不给,难得和她投缘。

“千机一宗为何会没落下去?不然这么厉害的机关术,对付凌魔还不是绰绰有余。”

静默片刻,温如玉缓缓道:“是多年前的旧事了,师辈都讳莫如深,听说是当年千机一名弟子叛出师门,之后只说刀剑枪鞭拳五宗,久了连门内弟子都知之者甚少。”

夜间风寒,满山枯枝瑟瑟,只天边一弯清瞿的残月,山间晦暗不明,一霎风紧,怪声鸣吼一声,有如鬼唳。

宁姚打个寒颤。

“师父,常大哥的事是怎么说的?他……他不是坏人。”

她早想问了,常剑秋终究是为救众人才身陷险境的。

温如玉微不可觉地叹了一声:“此事牵连甚广,若教天毒先得了国玺,勾结齐王,兴兵逼宫,天下怕是又要陷入战乱之中。”

“与虎谋皮,”

一字一句冷冽异常。

宁姚沉默下去,她是知晓常剑秋的痛苦和不甘的。

就因为一个似是而非的秘密,他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裹挟在几方势力当中,连生死都自己决断不得,依旧愿意舍身为一众侠士换一条生路,他们又怎么能苛责他呢。

“若易地而处,弟子自问不会比他做得更好,当日葬仙谷为他所救那些人想必也不会。”

宁姚坦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