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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灭鼠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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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巧巧脑门嗡的一声,这唱的是哪出捉奸戏码?她强撑着笑:“误会吧?”

指甲掐进掌心——当初说好假扮夫妻,眼下倒成真绿帽了。

“不是误会。”晏陌迟迎上戚大嫂喷火的眼神,“她说不想让我做姐夫,许是盼着你死。”

青布衫领口还沾着泪渍,“另则,我对余巧巧并无仇怨。”

戚大嫂突然拍大腿:“我说呢!柳氏前日提着两包红糖找王媒婆!”她拽着余巧巧咬耳朵:“余狗蛋废了,他们要把承欢卖给麻风病换彩礼!”

余巧巧手里蜜勺“当啷”掉进陶罐。西厢房梁上窜过只耗子,戚大嫂压着嗓子:“那麻风佬家还要用妹子换亲给余狗蛋!”

“三叔应了?”余巧巧嗓子发紧。

“余承欢打小水灵,柳氏憋着要卖高价呢!”戚大嫂朝窗外啐一口,“如今臭了名声,只能往火坑里跳!”灶膛里爆出个火星子,溅在晏陌迟靴面上。

余巧巧盯着蜜罐里打转的漩涡:“所以她来勾搭你...”东墙根丝瓜架簌簌响,藕荷色裙角一闪而过。

戚大嫂拍着案板骂:“再苦也不能抢姐夫!亏得没旁人瞧见...”

话音未落,院门外炸开柳氏的嚎叫:“欢丫头你死哪去了!你爹叫你回去试嫁衣!”

晏陌迟突然起身掀开门帘。

日头毒辣辣晒着,余承欢红着眼眶缩在磨盘后头,十指抠进青石缝渗出血丝。戚大嫂“哎哟”一声,抄起扫帚要赶人。

“慢着。”晏陌迟摸出个青瓷瓶扔过去,“金疮药,治手。”

余巧巧心头突地一跳。

戚大嫂瞪圆了眼:“你还给她药?”

晏陌迟转身,一脸淡漠地搅动灭鼠浆,“三日后大婚,带伤上轿总归是不吉利。”

蒸汽糊了窗纸,外头余多寿的骂声越来越近。

余承欢攥着药瓶窜出篱笆,红头绳挂在了酸枣枝上。

……

戚大嫂说要出门熬蜜饵子,留余巧巧同晏陌迟两个在屋里商议。

余巧巧望着晏陌迟眉眼,轻声道:“承欢妹子这般光景,也是可怜见的。”

虽不喜这堂妹,到底女儿家命薄,换亲这等腌臜事她看不过眼。

晏陌迟搁下茶盏:“巧巧恁的心慈。”

“上回要烧他余家粮仓,偏留了过冬的米面。”

余巧巧绞着帕子:“余狗蛋已是个废人,再掀不起风浪。”

“冤有头债有主,何必赶尽杀绝。”

“再说,”她眼波一转,“村里若饿死人,窦村长面上不好看。”

“当真查起来,倒要带累咱们。”

晏陌迟颔首应了这话,转问道:“如今余承欢的死活,又与你何干?”

“你不落井下石,已是仁至义尽。”

余巧巧长叹:“阁下非女儿身,怎知世间女子的苦楚。”

“这桩亲事若成,平白断送两个姑娘终身。”

“承欢妹子纵然有错,那家闺女又犯了甚么孽?”

晏陌迟把玩着茶壶:“她父母既允了,你待如何?”

余巧巧抿嘴笑道:“但尽人事罢了。”

檐下光影斜斜映在晏陌迟眉眼间,倒教人晃了神。

俄顷,他别过脸道:“纵使余承欢闹破天去,我断不会娶她。”

余巧巧心口发涩。

这红线怎的越牵越乱?

眼下也顾不得撮合,村中鼠患愈发猖獗。这两日死老鼠堆成小山,灶火整日不熄。

若是鼠群还未到顶,这般光景可怎生抵挡?

但愿新配的鼠药快些见效......

外头七八个媳妇子正揉着蜜饵面。余巧巧点过数目,料着够用到明日晌午。

“婶子们劳累整日,且家去歇息罢。”

妇人们收拾家什陆续散去,独戚大嫂磨蹭着不走。

余巧巧知她心思,便将晏陌迟的话说了。

戚大嫂拍手笑道:“早说邓先生是个明白人!”

“到底是教书先生,最重礼义廉耻。”

“我家二旺跟着这般师傅,老身一百个放心!”

晏陌迟打廊下过,暗想这婆子前日叉腰骂街时,可不是这般说辞。

余巧巧扯着戚大嫂袖口低语几句。

“娘子放心,”戚大嫂笑出满脸褶子,“那猴崽子读书虽不成,这点机灵还是有的。”

送至院门口,暮色里飘来艾草烟气。

余巧巧望着远处山影,心头沉甸甸的压着事。

……

暮色透过窗棂斜斜洒在药碾上,老郎中枯瘦的手指骤然停住动作,颤声高呼:“巧巧!巧巧!速来!成了!”

余巧巧撩起布帘疾步踏入,青布裙裾扫过门槛:“这般快?”

老者沟壑纵横的面庞泛起红光,药杵在陶钵里敲出清脆声响:“你我师徒联手,岂有不成之理?”

昨日墙角那株蓖麻随风轻晃,叶缘锯齿如淬了毒的小刀。余巧巧采撷时便思忖,这毒物籽实经火焙炒竟能散出异香,若与夹竹桃汁相融,许是灭鼠良方。

此刻青石药碾中,焦褐色的蓖麻碎末与乳白浆液正泛着诡异光泽。老郎中捻须道:“单是混拌毒性平平,偏巧滴入数滴滚沸的陈醋炮制——”

话音未落,钵中药泥已腾起青烟,腥甜气息里裹着酸涩,“你瞧,这般相激相生,毒性何止倍增!”

“医者开方救人,讲究的是剂量分寸。”老者绕着药炉转圈,布鞋底蹭得青砖沙沙作响,“可这灭鼠的方子嘛——”浑浊眼瞳忽地晶亮如少年,“自然是见血封喉方显手段!”

余巧巧望着师父手舞足蹈的模样,唇角梨涡若隐若现:“师父教诲,徒儿谨记。”

檐下风铃叮咚,她望向渐暗的天际:“明日便与窦叔商议试药。”

“倒是治鼠疫的古方现成。”老郎中从樟木箱底抽出泛黄册页,“当年师祖在滇南......”

“徒儿另有所求。”少女忽然屈膝行礼,话音被端着漆盘的康婶打断。

粟米饭蒸腾的热气里,腊肉与烘蛋的浓香漫过药香。

“再这般熬灯费油的,老鼠没除尽,人先成干尸了!”康婶将竹筷拍在案上,转头瞪着老郎中:“特别是你这把老骨头,今夜若再碰药碾——”

老者捧着南瓜汤嘿嘿直笑。

从前独居时,何曾听过这般裹着嗔怪的关怀?粗陶碗沿的热度不由得渗进掌心,恍惚又见三十年前师父拍桌训斥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