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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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过年好呀”!白胡子老头满面笑容的说道。
“过年好,过年好,按礼俗我是小辈,该给您拜年的,哈哈,”宁致远也陪笑道。
“嗳~,可不能这么说,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不还要该给你包个红包的,那我不是亏大了,哈哈,”他边说边笑起来,宁致远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答话了,也就顺势跟着咯咯的笑了起来。
“前段时间看你跟很多人聊了蛮多的,能看出来你是个有志向的年轻人。”他边说边对宁致远树起了大拇指。
“没,可别这么说,也就是无聊,聊聊天打发下时间而已,没您想的那么上进,哈哈”,宁致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就别不好意思了,我都这么把年纪了,啥事看不懂啊,从你一进来我就看你每天都在运动,在看书,你看看房间里的人,有几个跟你一样呢,你肯定不是池中物啊”,他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也许吧,但身处这样的境况下,一言难尽啊”,宁致远说道。
“你还是太年轻,就你这个事,有啥的?往远了说,也就是五六年的事,你今天也就三十左右吧,出去三十五六也就,有什么的,正当年呐,我是羡慕都羡慕不来啊”,白胡子老头说道。
“人生对于每个人来讲都只有一次,你也像我一样年轻过呀,是我该羡慕您呢,我经历过的您都经历过了,但您经历过的我还有很多很多没经历过,对我来讲您可是阅历丰富啊”,宁致远恭维道。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你看看你的名字,父母给起的多好呀,啥阅历丰富呀,到头来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是淡泊一点好,哈哈”,他摆摆手说道。
宁致远没法答话,因为他觉得很这样的老人聊天蛮有压力的,他不想把自己的无知暴露给一位阅历丰富的老人,宁致远也关注他很久了,他是房间里大家公认的知识分子,不论是从面相上还是从平时的话语上,他都散发着睿智的光芒,很多人想跟他聊天他都爱搭不理,感觉不入他的法眼。
他的案子也是极具分歧的,有人说他手法太超前了,有人说他手段太黑暗了,一个人能同时达到两种完全不同的境界,那应该是很爽的体验吧。
见宁致远没说话,白胡子老头笑着说道:“要说阅历丰富,这下阅历更丰富了,哈哈,我也是第一次进来,没想到晚节不保啊,到老了还是湿了鞋,只怪这水越来越深也就算了,还越来越宽了,让人防不胜防呀,一不小心就成了时代的牺牲品,估计是要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了。”他面无表情的说着。
“说句实在话,在我心里,我还是蛮佩服因为诈骗罪被抓进来的人的,因为在我的认知里,跟陌生人建立信任是很难的一件事,如果再牵扯到钱,还能让别人心甘情愿的把钱打到自己口袋里,那得是多厉害的手段呀,我是没法想象自己会在什么情况下会把钱打给一个陌生人的,在我这里基本不可能呀,我是百思不得其解,哈哈。
话说回来,是钉在耻辱柱上,还是刻在功勋碑上,不都是让自己流传后世一种方式嘛,我看您自己也不完全认为是耻辱柱吧,哈哈。”宁致远半带敬佩半带调侃的说道。
“可以啊,年轻人,在里面能让我觉得还可以聊聊天的人真是没有,你倒是让我觉得还是可以聊聊的。”白胡子老头满意的说道。
“也没有吧,不过是人都有要跟别人沟通的自然需求罢了,像您这样我估计在外时每天也要跟别人聊很久吧,在里面憋了这么久,我不过是撞在您有跟别人说话的心理需求的点上了,这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荣幸,哈哈”,宁致远笑着说道。
“好,有意思,那接下来咱们就好好聊聊,我其实挺怀念白居易的那个聊天情景:绿螘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这是多么温暖畅快的环境呀,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能得到巨大的满足。”白胡子老头好像回到了过去一般,眼睛看着前方,沉思着说道。
(以下是两人的对话,白胡子老头用白代表)
白:“你是法律小白,没有进来过,以后就见怪不怪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诈骗也分很多种喽,你看看房间里人来人往的,十个有七八个都是诈骗,无非就是金额大小的问题。
说句题外话,在圈子里有个玩笑话,说河南人的口碑不是很好啊,以前不是因为偷井盖全国闻名嘛,所以就有传言说被抓住的诈骗犯里十个有八个都是河南人,说十个河南九个骗,总部设在驻马店,哈哈,当然啦,玩笑话,哈哈,有意思,老有意思了,哈哈”,他边说边笑起来,根本停不下来。
宁:“这有点像幸存者偏差效应一样的吧,河南是人口大省呀,人最多,说实话不管任何事情发生的概率都会比其它地方要大,这是其一;然后又被报道出来,报道第一次没啥,又报道一次人们就开始放大这种效应了,是吧。”宁致远说道。
白:“其实要找到事情发生的真正原因是一件很难的事,谁也没办法说这件事就是之前的某个因素引起的,因果轮回,就是因为无法分辨因果才用轮回这个概念,简单处理嘛,人类大脑都有将问题简单化的天性,这是基因里自带的,进化出来的,大脑少思考就可以少消耗能量,这在古代吃不饱的情况下肯定是有益的,但现在时代变了,进化在血液里的基因却没有变化这么快,这是我们要在思维上有清醒认知的一件事,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认知。
总之人们总是有为发生的事情找原因的天然喜好,其实大部分都是自圆其说的马后炮而已,人们总是以为自己有绝对的权威和力量,不愿意承认人类是由人类思维之外的某种力量所决定和控制着的,说白了人类就是太自大,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弱小,你看哥白尼刚推翻地心说宣扬日心说心说的时候,谁愿意承认?不仅不承认,还要把这个学说打成异端邪教,连他也被教会活活烧死了。
不愿意承认的根本原因无非在于之前的地心说是以人类为中心的,能满足人类自我为中心的虚荣心而已,这是最关键的,就是说你要打破这个简单而又好用的说法也没问题,但是你绝对不能用一个新的说法的时候把以人类为中心这个核心给抛掉了,那就触犯了禁忌了。
千百年来人类都是以自我为中心去观察和理解这个世界的,语言和文字作为我们的工具,你像古人说什么“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这倒是把万物对立而生说清楚了,但还是局限在人类的视角不是吗?
什么晦朔啦,春秋啦,不过是人类发明出来的概念,你怎么知道蟪蛄是如何观察和看待这个世界的呢?也许人家有比人类更清晰的视角呢?这句话不还是站在人类的思维角度去看待吗?狂妄自大,到头来不过是自取灭亡。”白胡子老头说道。
宁:“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我觉得你太悲观了,首先像你说的,万物是对立共生的,阴阳互根,对吧,那也就是说凡事我们都要两面甚至多面看,老子不也说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嘛。
那你说人类自大这件事,那也要分开来看,有像你说的消极的一面,但肯定也有着积极的一面,我觉得也正是因为人类自大才能更好地、更快的发展和理解这个世界,我们在大自然当中生存,如果没有自大,怎么能在生物链中脱颖而出?怎么能发现那么多大自然中蕴含的力量?
当然我不是说这些都是因为人类自大才会发生的,我只是觉得这些的发生肯定和自大有一些或多或少的联系。
再说了,我们要想跟别人沟通交流,难免要确定一些共识,这才能让我们的沟通更有效率,理解更准确,我们也是基于此才产生了信任和合作,既然这样那就必须要选一个参照物。
再说了,被教会烧死的那个是布鲁诺,不是哥白尼。”宁致远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白:“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一测试你就上钩了,这也难怪,毕竟你也是应试教育体系下的产物。你看看,你的关注点天然的就会落在被烧死的到底是谁这个问题上,这就是典型的应试教育形成的固化思维,在我看来这就是统治者为了政权稳固发明的禁锢人的思想的体系。
你仔细想想看,不管是布鲁诺也好,还是哥白尼也好,不就是个人名吗,对问题的本质有什么影响吗?没有,但是很多人就满足于知道到底是谁然后就停止了,考试也就是出个选择题让你们选出正确的答案,这有什么用?
我们要的是对本质进行进一步的思考,这才是教育的关键问题所在,你看人家国外的教育,我把它叫做“英式教育”,跟我们的“应试教育”读音相通,但方法上就完全不同了,这就是为什么别人比我们更具创造力的根本原因。
几千年来的文化体系,让统治者的目标就是稳定,任何事情都是稳定压倒一切的,怎么保持稳定呢?那就是从根本上断绝人们想要反叛的思想,把思想固化,各安其位就好。
可是反叛在某种意义上就是创新呀,创新的内核里少不了反叛的精神,无论是熊彼特的破坏式创新,还是我们经常说的李约瑟之谜,无非不是在探讨创新的重要性。”他深沉的说道。
宁:“我倒是知道李约瑟之谜,就是说:尽管中国古代对人类科技发展做出了很多重要贡献,但为什么科学和工业革命没有在近代的中国发生?对吧。但我觉得这个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呀。
我承认这个“李约瑟之问”是中国学研究领域的核心课题之一,对于理解中国科技史、文化史以及全球科技文明的发展都具有重要意义,它引发了人们对中国科技发展轨迹的深入思考和探讨。
但是有些问题,我们完全可以换个角度,或者说换个问法,比如我们也可以这样问:“科学和工业革命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吗?”宁致远说道。
白:“哦,这倒挺新颖的,可是你想表达什么呢?”白胡子老头突然来了很大的兴趣。
宁:“我觉得李约瑟的这个问题,我们通俗点的打个类比,比方我这样问:“为什么鸭子会游泳,而鸡却不能?”那回答就简单了,对吧,当下看那都可以用一句是进化的结果快速说明,进化无非是适应周围环境的结果。
同理,为什么没在中国发生那就要看工业革命发生的根本要素是什么,我觉得是社会制度,创新的土壤是社会制度。”宁致远说道。
白:“可以呀,小伙子,看来我小瞧你了,既然这样,那我就跟你说说我的经历吧,怎么样,有兴趣吗?”他笑着问道。
宁:“欲持一瓢酒,远慰风雨夕。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刚好,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洗耳恭听。”宁致远笑着说道。
白:“说到社会制度,我想我还是有一点发言权的。**你知道吧?”他轻声问道。
宁:“我了解过,不多。”宁致远答道。
白:“你这个年纪也没办法详细了解的,具体的我就不说了。我亲身经历过,经历过的人会有一个最大的感触,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会发生的,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之前还一口一个同志的叫着,第二天可能给你戴上帽子进行批斗,那个时候红卫兵运动打着破除“四旧”(即所谓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的幌子抄家、打人、砸物的让人触目惊心,无数优秀的文化典籍被付之一炬,大量国家文物遭受洗劫,许多知识分子、民主人士和干部遭到批斗,当然了政权的变更都会包含这些,没什么好说的,也不好说,有些事既然不好说,那还是不说好。
但是历史总可以告诉我们些什么,你可以拿生活中的事情去对标历史上的事件,背后的本质是相同的,都是人际关系,都是人生选择。
政权的更迭也是如此,没有什么高大上的,政治无非就是处理人际关系的艺术,你看电影也看到过,比如在黑社会里,如果你是小弟,后来上位了,你最怕啥?你最怕的肯定是你下面会不会有和你一样的人哪一天也通过反叛取代你的位置,是吧。
政权也是一样的,要消灭一切不稳定的因素,要统一思想,要告诉你什么不能做,这点很重要,我们不叫洗脑,因为人类本身就是追求力量的,强权即公理,行者为王败者寇,我们不能把这点精神也给阉割了,我们只能说历史是胜者书写的,肯定有一些美化的成分在,这点我们可以选择主动或者被动的忽略,但我们绝不能否认。
举个例子,你想想,之前的地主真的就像你们一直听到的那样十恶不赦吗?不会吧,所有的地主在那个时代也是守法的良民,不但是良民,还是精英,因为他们在那个时代通过自己的不懈奋斗才获取了大量的资源,他们没有违反那个时代的规则,对吧?
可是一旦旧的政权被颠覆了,之前的守不守法就不重要了,因为新的制度还没有出来,但是底层的穷苦大众被唤醒了,他们不安分了,他们不安分的力量是巨大的,不管新的制度怎么样,但在旧的制度下生活的那么穷困,有什么好维护的呢,那就干脆换一个试试,这对于旧的政权来讲那就是噩梦呀。”白胡子老头说道。
“你说的这个地主的问题我倒不是第一次听说了,我之前也听房间里另一个人说起过,结论跟你差不多。说到**,我觉得到现在对它的盖棺定论还是错误的,我一直坚持看问题要一如既往的从多方面去看待,我认为任何事情都肯定有它积极的一面的,我们要从这样的思想维度去考虑问题,认真思考。
不说别的,我就很认同当时的领袖的做法,你要知道,当时的领袖可是熟读廿十四史的,历史上王朝政权轮替如走马灯一般,他会不清楚吗?
我认可再伟大的人也会犯错误,但是这只是理论上,要真按理论来讲,像他这样的领袖级的人物,会犯错但绝不会犯像我们认为的**这样的大错,这是不合理的,或者说我们要这么想,就是他为什么要犯这样的“错”,他难道就对后来的结果没有一点预想吗?
不可能的,他肯定是预想到了,但他还是坚持这样做了,那我们就要思考个为什么,我们要思考他这么做背后的逻辑是什么,这个逻辑没有错吧。”宁致远问道。
白:“看来你肯定有自己的看法,说说看。”白胡子老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