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终不似,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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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漫天，霜流遍地。
凛冽寒息，冻人肺腑。
月光之下——
“嗥——”
一大群样貌奇特的狼兽正在飞速狂奔。
它们身高五十丈，体长全在一百八十丈左右。生有一身青鳞，一口锐牙竟和水中才有的鲨鱼一样。
这种荒兽的名字叫鬼鲛符离。
它们虽是生在陆地上的荒兽，却拥有极其浓郁的水族血统，能在北荒这极端的环境中存活、修行。
传说，这一族是上古时代的异种。
但它们只是荒兽，没有珍兽珍贵。
不过，只要让它们成年，它们的修为就可以突破九阶主宰级，而且这一族的修为上限一点都不低。
北荒人族有不少古籍记载：
“鬼鲛符离，陆上狂鲨也。”
那些古籍有提到，这一族中，最强大的个体足有十二阶不朽级的强横修为。而且那一个体还是天生天养，不曾有主人。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记录，古往今来才有那么多御兽师想要契约这种荒兽作为自己的御兽，都妄想着借此问鼎神话之境。
当然，那些人从来都没成功过。
而在这时，若是有人盯着狼群，那他一定会露出惊骇神情。
因为，这群狼兽的头狼身上足足坐有三道人影，十分醒目。
突然间，一阵说话声传来——
“真是奇怪，不是说那些人族城邦行事一向谨慎，习惯于防御兽潮吗？”
“咱们这一路上怎么畅行无阻，现在别说人影了，半根鸟毛都没见到。”
辰主动打破沉寂，表露疑惑。
未到北荒前，他就听他的陛下讲述过北荒诸地的风土人情，从而知道这里的人族势力最怕什么，保留着怎样的习惯。
然而，现实却如同他吐槽的那样，这一路走来确实是半个人影都看不到。他们所遇到的人族城邦大多都已完全荒废。
“你个呆瓜，陛下所说的人族城邦已经是三千多年以前的人族城邦了。”
“沧海桑田，你要真想见识见识，我请人给你送回三千年前好不好呀？”
炎狠狠地瞪了辰一眼，继而没好气地跟他解释。他们的陛下曾强调过，他所讲述的北荒人族是三千多年以前的人族。
辰这家伙倒好，光听着一个人字了，把别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一路上还问这问那，就算陛下不烦他，她也要烦死了。
“嘿嘿嘿，我这不是好奇吗。”
辰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嘿嘿傻笑。
其实他只是想快点适应这个世界。
从上古时代被关到现在，出来后，他一直都有一种与这个世界完全脱节的感觉。
在东皇家的时候还好，人家拿他当贵客对待，就算他做了好笑的事也不会笑他。
离开东皇家之后就不一样了，东土那些人族笑他时的样子，他至今还历历在目。
“其实……这事儿与我有关。”
赵扶摇不好意思地笑笑。
看到身边两人面露疑惑，他解释道：
“三千多年以前，我也只是一个人族，不曾觉醒，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大概是我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光吧，永伴孤寂。活着，就是不停地失去。”
听到这话，辰和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们静静凝望眼前之人，不由得猜测，能让他们的陛下称得上黑暗的人生该是怎样的一段人生。
而下一刻，他们就听到一段让他们为之头皮发麻的叙述。
“还记得那一年，我为了保护曦儿留给我的御兽，自己一个人与整个北荒开战。”
“那时候的我也就只有九阶战力，而我的对手却是一整个北荒的所有人族势力。”
“我战了三年。”
三年？
辰与炎瞪大双眼。
就连他们身下的巨狼也放缓了动作。
不知不觉，整个狼群随之放缓速度。
头狼看向身着厚重冰甲的辰，暗想：
“真是不得了！”
“吾本以为这位先祖已是举世无双，万万没有想到，先祖身边的兽才是深藏不露，真是让狼佩服！”
“独战一整个北荒的所有人族势力？这实在是太过逆天！什么是顶级强者，这不就是顶级强者吗！”
头狼想着，越发激动。
待它回首，它眼中满是崇拜的目光。
“嗥——”
狼群飞钺平原，加快脚步，朝着不远处那漆黑的群山进发。
头狼嗥叫一声，自它之后，狼群也开始有节奏的回复头狼。
月色沉凉似水，映在雪地上形成皎白的地光，像是一片海。
踏上故土，谈起自己的过去，赵扶摇的思绪有些不受控制。
很多东西……他本以为他已经完全放下的东西，再度出现。
恍惚之间，他继续叙说：
“最后的决战是在一片雪原。”
“我同那些人族御兽师厮杀，一次次地殒命，又凭着生死道的神通一次次复活，到最后，把自己搞得油尽灯枯。”
“我依稀记得，到那时候，那些势力的道徒境强者赶到了。我还没死，他们却争起了我身上那些东西的归属权。”
“那时候就很无奈啊……”
“我只能战死。”
“不过还好，我还能送御兽们离开。”
“可我……就只能战死。”
嘎吱！
辰默默握拳，骨骼发出爆鸣。
“人族！”
他没说话，在心底发出咆哮。
他知道，过去这些年陛下不容易，却没想到陛下过的日子是这样的。
两人身边，炎也没说话，她只是默默别过头，看群山与她渐行渐远。
那时，如果她在就好了。
但很快，她还是忍不住追问：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
听到这个问题，紫发男子仰起头望着天上那轮明月，眼中的痛苦渐渐褪去，被纯粹的温柔取代。
“后来我娘来了。”
“额……”
听到这儿，辰和炎的脸色又变得怪异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那个至洁至邪的神异女子，脑海中浮现她的样貌。
在这世上，能让他们的陛下心甘情愿地喊一声“娘”的生灵也只有她了。而她，确实是可以用举世无双一词来形容。
呼——
夜风寒凉，呼啸不停。
辰与炎望着眼前这愈加荒凉的天地，心底那份为阿柔母神而生的谢意愈加厚重。
因为陛下的讲述，他们已经意识到，若是没有她，他们未必能再见他们的陛下。
赵扶摇抬手在空间戒指上轻轻一抹。
光华一闪，辰与炎手上多出一个碗。
那不是什么宝贝，只是普通的器具。
“来。”
他取出那个木雕葫芦，为昔日的两位旧部各自倒上满满的一碗酒。
“来。”
他又喊了一声，声音中充满豪意，整个人仿佛忽然年轻了很多岁。
喊声未消，他一扬手中葫芦，洒出无数酒液，随呼啸的夜风远去。
“喝！”
他哈哈大笑，像极了过去的自己。
咕嘟——咕嘟——
他举起木雕葫芦，辰与炎举起大碗，群狼纷纷张开巨口，痛饮那凛冽的美酒。
这酒，酒名回春，初饮时会有一种灼烧之感，就像人初为少年时的轻狂快意。
珍贵，但稍纵即逝，终究会褪去。
待灼烧感消失以后，就只剩凛冽。
它给人一种完全看开的解脱之感。
人，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年少，还有对青春年少时的感悟。
饮下这名为回春的酒，却可以借着醉意短暂地重新拥有。
“呵呵哈哈哈——”
酿酒的男子大笑，背影萧索。
他在庆幸。
庆幸她还要他，庆幸一切都来得及。
他只是有些压抑，有些想家了。
家。
渊族是。
雀族也是啊。
他还有些遗憾。
千载光阴随风逝，与他同饮一壶酒的人已不是当初的人。
“陛下，你看——”
突然，辰兴奋地叫了一声。
炎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在群山的尽头看到一座巨城。
那座巨城尽是由合金打造，看着与周围的冰雪格格不入。
但毋庸置疑的是——它很繁华。
“这就是北荒吗？”
炎喃喃自语。
“这是北荒。”赵扶摇点头，又摇头。
“但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