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庄周梦蝶明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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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先天,修行便是求道,法力神通再强也有限度。”
“而证就先天境界,便是‘炼虚合道,己身便是大道,故而法力神通都无上限,即无量。”
东华帝君随口解释了一句,又道:“有我在此,尔等双方还是罢斗为好,可待神霄玉清真王回归后再了结因果。”
“原来如此!形神俱同道相合,难怪能不死不灭……”
应龙氏嘴里说着话,眼角余光见东华帝君手中的拂尘已经收了回去,于是脚下一转,持刀往后就冲。
“这些老东西被定住了,正好杀个痛快!”
应龙氏将身一跃,身化一道流光,手中赤红色的大刀高高举起,朝着东皇太一脖子上砍去。
烛龙、英招等一众古神身不能动,然而眼神中的怒意却几乎要凝结成了实质:“应龙氏这婆娘还是这么不要脸……”
“当!”前方出现了一个无形的墙壁,挡住了应龙氏的刀锋。
应龙氏从空中往下坠落,饶是肉身不坏,也被撞了个头晕眼花。
“你这厮怎这般不讲规矩?当着我的面耍滑头!”
东华帝君大袖飘飘,脸上也不见恼怒,只是将拂尘一摆,发出一片青光接住应龙氏,避免这货掉到下方海里去。
应龙氏收了刀,揉了揉脑门上被撞出的大包:“帝君也是天庭大神,和那小道士正是同僚,理当助我杀敌才是!”
东华帝君无奈道:“你以为帝俊真不在意这个儿子?我能助你杀他,帝俊就能杀玉清真王,闹到最后无法收场,怎地奈何?”
应龙氏嘀咕道:“无非再打过就是了……你把西王母也拉上,还干不过他?”
东华帝君摇摇头,不再理会应龙氏,而是伸手一指,放开了对场中一众仙神的禁锢。
北极四圣和邓元帅都受了万丈法身,双方一起躬身拜见东华帝君。
东华帝君抚须道:“古神鲲鹏和道家南华真人实乃一人,玉清真王并未被害,而是被南华真人带往大罗天中参悟玄妙去了。”
“现在还不到因果了结之时,尔等无需再争执了,可各回本部,静待玉清真王从大罗天中出来后再说。”
众人都道:“谨遵帝君法旨!”,北极四圣和邓元帅往两边让了让。
东华帝君点头,随后身形似一团雾气一样消散。
下方那瀛洲岛上的光幕也熄灭了,巨大的金鳌抬起头发出一声长啸,提醒那远遁的仙人可以回来了。
应龙氏又开始嘚瑟起来:“哎呦!东皇麾下真是走背运!好不容易游说了鲲鹏出手,却是白忙活一场!强良死的真冤!”
东皇太一面色阴冷,烛龙冷哼一声:“今日给东华帝君面子,咱们以后再分高下!”
一众古神刚欲往太阳星上去,突听有隆隆鼓声和号角声传来。
众人往远处一看,原来是天河水军到了。
几十条巨大的战舰浮空而来,每条战舰上都驻扎了十几万铠甲鲜亮的天兵,玄黑色的旌旗密集如林。
军营中有肉身雄壮,头生龙角的力士敲响了战鼓。
那战舰两侧遍布着黑漆漆的洞口,密密麻麻的雷光炮从洞里伸出来,好似下一刻就要发炮杀敌!
天河水军是由真武下旨组建,又挂名在雷祖麾下,故而受斗部、雷部共同扶持,军备远胜其他各部天兵。
便如眼前这战舰便是从斗部调拨而来,战舰上那些雷光炮都有雷神加持,万炮齐发之下,纵使大罗仙人也要饮恨。
水军大都督天吴站在最中央的战舰上,心中志得意满,手持军旗挥舞,背后披风迎风招展。
他此时尚不知晓发生了何事,只是见雷部天兵军阵齐整,便下令战舰擂鼓扬威,做出临敌进攻的架势。
“今日神霄玉清真王归位,我等需让他老人家知晓,咱们天河水军也威武雄壮的很!”
这时军中一位专修千里眼神通的斥候过来,小声提醒:“大都督!前面情形好像有些不对……真武大帝他们在和东皇太一麾下对峙……”
天吴心中大震,只感觉似有一瓢凉水直接从天灵盖泼了下来,刚要下令战舰转向,只听“呼啦!”一声大响,前方雷部天兵一下朝左右分开。
那包裹住天空的雷云中出现了一条阔有七八里的路径,是雷部元帅下了军令,腾出空间让一众古神离去。
天河水军的浮空战舰不如雷部天兵腾挪便利,一时来不及避让,将这条路堵了个严实。
东皇太一等古神也不好同天吴这等小喽啰计较,只有英招冷笑着骂了一句:“天吴这狗东西!吃屎也赶不上热乎的……”
真武大帝眉头一皱,按剑斥道:“英招!你敢藐视天庭斗部麾下大军?”
天庭乃三界至公,眼下虽然人族和古神有矛盾,但却没人能说天庭的不是。
东皇太一的尊位还是昊天上帝亲口册封的呢?一众古神怎敢妄议天庭?
同理,紫微大帝身为六御之一,也需要维持天庭“公正”的体面。
那隶属于紫微大帝麾下的斗部天兵都不会参与人族和古神的纷争。
应龙氏和北极四圣每次出场都是不带一兵一卒,算个人来助拳的。
当然雷部大军也分属天庭治下,但张牧之为雷祖,却是人族出身,而不是像上任雷祖那样是南极长生大帝的化身。
雷部天兵奉雷祖令参与人族、古神之争,虽然有“公器私用”之嫌,但谁也不会多说。
这就是一层窗户纸,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儿。
天河水军算是编外大军,说是雷部也可,说是斗部也可,随便真武大帝怎么说。
英招和天河水军在这些古神眼中自然是蝼蚁。
但有天庭斗部的名义在,眼下天河水军没主动攻击,你英招再多说一句,就是藐视天庭!
藐视天庭便有大罪!只要你认了这罪过,当着东皇太一的面杀了你也是活该!
英招见真武大帝如此上纲上线,一时也不知如何回话,只是不住地冷笑。
东皇太一看了真武大帝一眼,终究不愿发作,只是道:“起驾!回转太阳星!”
这些古神也不走雷部让出来的路径,而是直接从阵中腾空而起,化成二十几道金光往那太阳星的方向飞去。
天吴站在天河水军中央,见那些古神都走了,心中松了一口气。
片刻之后,雷部之中飞出一个赤裸上身,尖嘴猴腮的雷公,挥动肉翅飞到天吴军舰前大声呼喊:
“雷部欻火律令邓元帅、斗部玉清荡魔师相真武大帝,褒天河水军忠勇,特准扩军三十万!所需辎重不日调拨至天河军营!”
天吴眼睛一亮,连忙在船头叩首谢恩,心中暗道:“原来站对了位置,这功劳就来的这般容易……”
接下来应龙氏和北极四圣都化金光回归北极帝宫,雷部大军在诸天君、元帅带领下返回雷城。
天河水军只是亮了个相,连神霄玉清真王的面都没见着,就莫名其妙立了大功。
水军大都督天吴摇动军旗,让战舰转向回归天河,继续扩军,练兵,不提。
却说张牧之被鲲鹏捉住,只觉得眼前一黑,周身无法动弹,连神思也渐渐地沉入昏睡之中。
过了许久之后他感觉周身一震,恢复了清醒,耳边又听到了微小的枪炮声。
张牧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盘坐在一个破败的道观里。
晨光从门窗的破洞中透进来,照的殿中一片明亮。
张牧之站起身来,抬头看着神坛上面容已不可辨的太上老君神像:“大道真是玄而又玄,莫可言说。”
神像默坐无言,唯有香案上有一个铜质的莲花灯盏正在静静燃烧。
张牧之迟疑了下,感应自家体内并无法力,气血倒是充盈,应该是刚筑基的样子。
用手捏了几个雷诀,然后轻轻朝前一拍。
人间末法,神通绝迹,并没有什么雷霆显化出来。
眼前所见之景,让张牧之忍不住怀疑他被接引至几百年后,修成大法力,飞升上界的经历只是一场梦。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张牧之摇头失笑:“这是南华真人以大法力设局考验我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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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修行到现在,从凡人修成天仙,一颗道心早已千锤百炼,岂会真的分不清梦幻和现实?
张牧之走到大殿门口,推开门,院子里毫不意外,正是满院荒草疯长的景象。
“只是不知该如何走出这场幻境?”
张牧之来到院子里,聆听着枪炮声,知晓金陵城里战事正酣,现在还不是入城的时候。
于是又回到道观里,开始动手清理院子里的杂草。
随着忙碌,张牧之一颗心也安静下来:“若是我没有被道祖接引,那我日后的情形会怎么样?”
“无非是俸道而行,守心,守静,修行而已。”
“也罢!那就再修几十年,再走一场求道之路吧!想必这也是南华真人想让我明白的道理。”
接下来张牧之又恢复了从容,仿佛把自家经历真当成了梦境,踏踏实实在道观中住了下来。
其间用银元找附近村民购置了一些粗粮,节省着吃喝,在道观里住了两天后得知战事平定的消息,于是就带着行礼入了金陵城。
临行时将那老君案头的莲花灯盏也携带了去,只是这次不会再有长明仙子现身了。
张牧之入城之后,找到了自家伯父所说的别院,就在南京城里安定了下来。
他也不通经营之道,所幸有几十条小黄鱼傍身,每日吃食也节省,勉强也能度日。
赤帝定鼎,自然天下一片赤红,治安也好了起来,金陵又恢复了繁华昌盛。
张牧之除了修行练气外也无事可做,除了乡邻外也不和人结交,正是泰然自若,无牵无挂。
如此平安过得七八年,张牧之渐渐成就了阴神,只是也如自家伯父一般,不能出窍,不能施展神通,法术也不灵验,同常人无异。
所幸内家拳法习练的火候更深了,从明经修炼到化经的层次,双臂一展又几百斤力气。
只是从未和人动过手,附近街坊邻居也不知晓这个独身的年轻人会武功。
“该去龙虎山夺回基业了,祖宗法统不好持久被外人占据。”
张牧之好似完全忘记了在大明朝的经历,收拾了行李,携带都功印、灯盏、道箓离了金陵,路上又买了一头驴子,骑着往龙虎山而去。
好一番牵扯争执,官司又打了七八年,事情越闹越大。
所幸朝局还算明朗,张牧之最终夺回了基业,只是朝廷政令所限,无法再收徒了。
张牧之也安之若素,闭门做个富家翁,依旧练拳、练气不辍。
又过了几年,形势愈发严峻,张牧之已是中年人,却被一群学生从天师府中揪出来,带上帽子巡游。
平日里和颜悦色的同乡都露出狰狞面目,轮番殴打折辱,叫他写悔过书。
张牧之身负武艺,却知晓伤了人得能吃枪子儿,也明白这些人都是劫气蒙心而已,只好忍辱度日。
种种劫难加身,初时难以忍受,后来就渐渐放下了,一颗道心非但不曾损毁,反被灾劫打熬的愈发干净明澈。
张牧之偶尔也响起自己正处在一场大梦之中,然而庄周梦蝶,孰真孰假又有何分别呢?
海峡对岸传来师父去世的消息,张牧之黯然许久,终又恢复了从容,只是赢回斩邪剑的想法成了奢望。
如此在磨难中又过了近十年,人间形势又恢复了清明。
张牧之年近五十,又被朝廷平反,洗刷了罪名,得了自由身。
朝廷对佛道的态度也有所转变,原本被毁弃,被归为粮仓的天师府也被拨款重建。
张牧之又被请回天师府,担任道家协会主事之人,准许收徒。
然而到了现在,末法劫气日间充盈,连那些练气法门都无法修成了。
新收了弟子只能传授科仪流程,或是教他们照本宣科地描绘符箓。
偶尔也传授内家拳法和道家养生之道,但因人心浮躁之故,能练出成效的人也寥寥。
百姓衣食无忧,向道之心不绝,诸法虽不灵验,张牧之还是被舆论尊为“天师”“高道”。
张牧之偶尔静坐,每每思及这似真似幻的经历,都忍不住摇头唏嘘。
时间流逝的飞快,人族凭借外物能飞天遁地,亦能毁天灭地。
张牧之渐渐心灰意懒,不再收徒,亦不再传道。
至一百一式二岁时,张牧之在祖师殿坐化。
阴神离了肉身,却无法感知东华长乐世界的所在,也没有鬼差来接引。
滚滚浊气汹涌而来,张牧之魂体即将崩溃之计,发现祖天师塑像中隐藏着浓郁的香火愿力。
当然,神像中早没了祖天师的念头分神,张牧之于是遁入神像之中栖身。
因身前无子嗣,朝廷又从张牧之的诸弟子中扶出来一位主事之人。
龙虎山张家的名声依旧响亮,天师府连带着整个上清镇都成了景点,创收成效十分客观。
“若是朝廷清明,人间纵使末法,百姓生活依旧安乐,只是天地崩灭之劫将至……”
张牧之在神像中又熬过了几百年,眼见着人道朝廷乱了治,治了乱。
天师府依旧存在,且十分昌盛,人们衣食无忧后依旧信神,只是神明都高居上界,并无回应。
种种灵符都是朱砂废纸,种种灵验故事都是凡人想象臆测。
几百年后,人间诸国混战,打的天崩地裂,众生灭绝。
“天地崩坏还有几百年,但人类却把自己玩死了……”
神像中张牧之刚升起这个念头,就有铺天盖地的金光烈焰汹涌而来,然后意识便陷入了黑暗。
“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一声爽朗的大笑传来,张牧之又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盘坐在一个蒲团上。
前方有一个桌台大小的青石,石上光滑平整,纵横线条交错,原来是一个棋盘。
两个道人正在手谈,黑白棋子随意搁置,好似并不在意棋局胜负。
其中一个道人穿一袭蓝色道衣,头上仅以木簪挽了个发髻,胡须眉毛都是花白,面容奇古,想来应是南华真人。
另一位身披大红法袍,头戴金冠,面黑如铁,环眼狮鼻,虬须似那铁丝根根直立,两个鬓角也像翅膀似的朝左右张开,看起来十分威严。
张牧之连忙下拜:“弟子拜见祖天师!拜见南华真人!”
张道陵随手丢了手中棋子,抚须笑道:“梦中熬了百年,果然沉稳许多,不像先前一般毛毛躁躁了!甚好!甚好!”
“弟子毕竟修道还浅,行事失了沉稳,累得祖天师担忧了。”
张道陵修行了几千年,如今法力虽远不如张牧之,但无论道家心性还是对大道的领悟,都要胜过张牧之多矣。
张牧之经历了一场大梦,如今道心圆融,似一方清澈无比的明镜,能照见自家先前种种不足之处。
张道陵站起身来,将张牧之扶起,忍不住摇头唏嘘:“你转生到我家,我受你一拜便算是全了亲情因果,日后你只是神霄玉清真王,却不再是我家儿孙了。”
南华真人也抚须笑道:“你家法统本有断绝之危,神霄玉清真王转生一次,你家又能再延六十三代气数,你还不知足怎地?”
张道陵一愣,转而哈哈大笑:“也是!这样算来还是我占了便宜了!”
而后三人落座,南华真人开口道:“玉清真王在人间时,行事只凭一股血勇之气,便能所向无敌,无往不利。”
“现在飞升上界,无论是人族和古神之争,还是未来鼎革三界之争,都需仔细斟酌,谋而后定,一言一行都关乎亿万生灵之生死。”
“故而张天师才和老道我谋划这一场,让玉清真王在幻境中待过百年,将一颗道心打磨的圆融明澈,才好真正主持劫数。”
张牧之笑道:“我之前也数次推演人间末法之后的天地大势,但都不如亲身经历更有体会。”
“经历过这一遭,我不仅道心有所长进,还对未来要做的事有了更明晰的打算,再次谢过两位前辈。”
张道陵点头,而后朝远处一指:“此处便是大罗天,是大道直接显化之地,你往日自悟混沌之道,难免有所见不全之处,正好在此处查缺补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