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杀了邪佛,来了活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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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观在燕京城西，前身是唐玄宗建造的天长观，本是祭祀老子之处。
至金朝，更名太极宫，皇室屡次拨款兴建都遭火灾焚毁。
元初，全真教长春真人丘处机自西域大雪山觐见成吉思汗，东归燕京，赐居于太极宫。
当时宫观一片凄凉，遍地瓦砾，长春真人遂命弟子王志谨主领兴建，历时三年，殿宇楼台焕然一新。
元太祖成吉思汗敕改太极宫为“长春观”，后丘处机于此得道飞升。
弟子尹志平在长春观东侧下院建处顺堂藏丘祖衣冠，长春观自此为全真教祖庭，至明初才更名为白云观。
白云观规模宏大，布局紧凑，分中、东、西三路及后院。
其中三清四御殿、雷祖殿、真武殿、救苦殿、灵官殿、财神殿、邱祖殿以及钟鼓楼等一应俱全。
如今众道士都被皇帝强令还俗，只有燕赤霞、叶知秋两人带着几十个童子一起打理这偌大的宫观。
青城派前任掌门长青子和青羊道人也从大真人府中搬到此处静修。
这日辰时，长青子、青羊道人正和燕赤霞在雷祖殿前的广场上观看一众童子练武。
片刻后，一袭深蓝色道袍的叶知秋从外面进来，步子迈的甚急。
燕赤霞摆摆手示意叶知秋稍后片刻，待众童子将一套拳法练完才道：“你又探听到什么消息了？”
叶知秋刚欲说话，见许多童子围了上来，连忙驱赶：“去去去！还不快去给各殿神仙老爷们上香？！围在这里作甚？”
燕赤霞也开口打发众童子去做事，然后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叶知秋道：“我方才在城里逛，见大报恩寺里又来了许多喇嘛！还有许多草原蛮夷之人！”
“这次可是真喇嘛，不是披着袈裟装作禅门僧人的那种！”
长青子面色一沉：“好胆！前番张天师刚料理了那妖僧，这些喇嘛就敢明目张胆的来此？真当我中原之地无人了？”
叶知秋连忙摆手：“不不！前辈误会了！也怪我没说清楚！这些喇嘛是西域吐蕃国来的，好似和北方蛮夷不是一路。”
“听说他们是大雪山上活佛的弟子，带着国民一起来中原朝贡的，是皇帝下旨让他们先安置在大报恩寺里……”
“哼！这皇帝怎就糊涂到这种地步？他们不都是密宗妖孽的爪牙？来京城难道还有好事？”长青子冷哼一声。
燕赤霞思索片刻，叹息道：“大雪山上的这位活佛真是厉害啊！”
长青子好奇道：“这话怎说？派几个弟子来京城就厉害了？京城里有张天师在，他们来岂不是送菜？”
“况且京城中神道已经肃清了，我道家各路大神都有分神在此，他那几个弟子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燕赤霞解释道：“西域吐蕃和北方蛮夷在我等修行人眼中自是一丘之貉，无非红脸白脸而已，但在朝廷眼里却是另一回事儿了。”
“我大明立国之初，太祖皇帝曾派遣官员携旨意昭告吐蕃国，言中原易主之事，令其归附。”
“吐蕃国活佛座下大小城邦、部落当即上缴蒙元朝颁发的印信，承诺归附中原正统，接受大明朝廷的管辖。”
“所以这西域吐蕃自洪武年间便算是大明治下，朝廷能下旨任命他们的官员，能在吐蕃征税，甚至是活佛本人也领着朝廷的册封。”
“洪武，永乐两朝时，吐蕃国便时不时地来京朝贡，奉上牛羊，金银，珠宝玛瑙等物，朝廷对他们也屡有封赏。”
“后来洪熙，宣德年间，朝廷将主要精力用在应对北方蒙元余孽上，吐蕃国时节便不再来了。”
一直安静聆听的青羊道人恍然：“原来在朝中那些大臣眼中，西域吐蕃国勉强算是自己人，北方草原上那些蛮夷才是敌人。”
燕赤霞点头：“正是如此，再加上小皇帝好大喜功，吐蕃国再来朝贡，他肯定要礼遇封赏，他们入住大报恩寺里也就不奇怪了。”
“妖僧普渡慈航在京经营了近百年，最后却舍弃种种手段，想以钉头七箭书害人，才被张天师抓住破绽一举歼灭。”
“这活佛高明之处便在于把手段放在明面上，借皇帝之手行事，须知因炼丹之事，张天师正被皇帝猜忌……”
“京城里虽然有我道家诸神镇守，但那皇宫里和大报恩寺中却是诸神监察不到之地。”
“普渡慈航不知在京城里留了多少暗手，锦衣卫也不见得能清理干净，这些暗手说不得就要被活佛的弟子利用。”
长青子冷哼一声：“咱们何必管他什么阴谋诡计？今夜直接去大报恩寺，把那寺庙再拆一遍，什么光头喇嘛都打杀了，看他怎么生事！”
青羊道人却道：“他们既然敢来，必然是有所依仗，此事不如和张天师商量一下？”
长青子摇头：“来的只是那活佛的弟子，何必张天师出面？咱俩也是即将证得天仙的人物，虽然比不得二郎真君和张天师，难道连活佛的弟子也拿不下？”
燕赤霞也笑道：“我也跟着凑一凑热闹，张天师惯会以力破巧，咱们也当效仿一二。”
长青子和青羊道人都大笑：“有燕兄弟的青龙剑相助，吾等此行可无忧了！”
叶知秋方才插不上话，这会儿见众人商量定了，连忙道：“我也去，我也去，两位仙长且带上我。”
长青子抚须点头：“你跟着也好，那些修为低的光头都由你来料理。”
几人又商议了片刻，定下动手的时辰后便各自散去。
过了有一炷香时间，叶知秋又探头探脑地回来，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于是就进了雷祖殿，开始焚香祷告：
“张天师有礼！晚辈听说您已经正了雷祖之名，晚辈在这里焚香，想必您能有感应……”
这道士絮絮叨叨地把众人今夜要动手的事儿说了一遍，然后抬起头来仰望雷祖像。
殿中供奉的自然不是张牧之，而是上任雷祖，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的神像。
天尊高坐神坛，身披紫色天仙洞衣，头戴金冠，须发如墨，三目有神，手持如意，望之威严而又慈悲。
大报恩寺地下密室中，一个年轻的红衣喇嘛来到当初普渡慈航设置的香案前。
这喇嘛名唤巴朱嘉措，生的身形高大，面皮白净，双眼清澈有神，鼻梁高挺，嘴唇纤薄红润，整体望之有一种温润儒雅之风，不似西方蛮夷之人。
“妖孽始终是妖孽，明明有大好形势，却偏要行鬼祟之事，生死魂灭也是活该。”
巴朱加措轻笑一声，伸手一招便将香案上的稻草人抓在手里，轻轻一捏，稻草人就成了粉末：“那主劫之人气运昌隆，岂是这邪法能杀得了的？”
“想要害死皇帝更是昏招，死了的皇帝哪里有活着的好用？万一下任皇帝是个英明之主，岂非凭白做了无用功？”
“人道气数之争终究要靠朝廷来做，张天师深明此理，才行养龙之计。”
“他要扶持螭龙，我便掌控这真龙，看看谁的手段更胜一筹。”
巴朱加措感慨几句，大袖一挥，香案烛台等物都成了齑粉，然后从容走出密室。
深夜亥时，月朗星稀，燕京城里的百姓都睡得熟了。
长青子，青羊道人，燕赤霞，叶知秋等人御空来到大报恩寺上方，低头往下望去。
但见寺庙外有许多高大的蛮人士兵正在巡逻，手中都举着火把，提着弯刀，口中时不时地吆喝些听不懂的号子。
报恩寺中几处佛堂里也是灯火通明，时不时有喇嘛诵经声的声音传来。
诵经声也是悠长古怪，毫无佛家禅意，似是悠长的牧歌，同中原僧人念经的路数完全不同。
“真是斩不完的贼寇，杀不尽的邪魔！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将这些妖人断根！”
长青子说着将手张开往下一按，掌心一点金光飞出，变成一方高有十丈的大印，朝着灯火最亮的大雄宝殿砸去。
下方诵经声突然一下洪亮了几十倍，大雄宝殿中有一道金色佛光冲天而起，瞬间化为一片金色透明的光幕，将整个大报恩寺都罩住了。
“嘭！”番天印击中金色光幕，好似打在一张绷紧了的羊皮上，一下弹飞了出去。
下方那些蛮人士兵好似对空中的动静毫无察觉，寺庙里众喇嘛诵经的声音也未停下。
长青子伸手一招收回了番天印：“这佛光十分滑溜，卸去了番天印的力道，燕兄弟看青龙剑能否刺破！”
燕赤霞点头，双目一凝，开口轻喝一声，吐出一枚金丸，然后手捏剑指朝前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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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嘹亮悠长的龙吟声响彻云霄，一条十丈长的青龙在空中现身，张牙舞爪地扑向下方那金色光幕。
于此同时，青羊道人掌中也现了两柄仙剑，挥出两条长蛇一样的白光，相互纠缠着朝光幕绞杀而去。
叶知秋犹豫了一瞬，捏个法诀朝下方一拍，大叫：“天罡五离火！”
一片黄纸符从袖子里飞出来，爆开化作一团团明黄色的火焰，似雨点一样往下坠落。
下方半空又金光一闪，身披大红僧衣的巴朱加措现身出来，到了那条狰狞的青龙前面，手中捏了个形似莲花的法印，轻轻朝前一弹。
“叮！”一声宛若金铃的脆响，白皙纤长的手指正弹在青龙的鼻子上。
青龙咆哮冲杀的动作一停，然后整个身子轰然炸碎，化为刺目的青光和劲风朝四面散开。
一点金光从余波中心飞了出来，被燕赤霞收入袖中。
劲风掀动巴朱加措身上的僧衣，青羊道人斩出的两道剑光也突然转向朝着红衣喇嘛杀来。
巴朱加措轻描淡写地拍出一掌，迎上了那两条锋利的白光。
“咔嚓！”好似打破了瓷器，白色剑光一下崩碎成千百点流萤，随风消散在夜空之中。
接着巴朱加措缓缓吸气，开口朝前一吹。
一阵呼啸的狂风吹起，将叶知秋以灵符引发的火雨尽数吹灭。
燕赤霞，青羊道人，叶知秋三人方才几乎算是同时出手，一起攻打金色光幕。
然而这年轻的喇嘛现身之后，一串动作却是不徐不疾，从容不迫地挡住了三人的进攻。
没有什么耀眼刺目的佛光，也无变化什么佛陀金身，三人凌厉的杀招在巴朱加措眼中仿佛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空中燕赤霞相互对视一眼，知晓这是因为对方法力太过浑厚之故。
“这真是那活佛一个弟子能有的本事？老道我只差一步就能成就天仙，在他面前连还手之力也没有？”
长青子没有再祭出番天印，心中忍不住生出一种无力感。
青羊道人也开始胡思乱想：
历朝历代，道家无数人练气修玄，能成阳神就算是上天庇佑了，天仙几百年也出不了一两个。
最近这些年也不知怎么了，无论是山野间的精怪，还是正统道家修士，阳神真人一个一个地冒了出来。
而能有天仙之望的修士也渐渐增多，不说杨戬、张牧之这俩怪胎，如青羊道人，长青子，上一任天师等等都是一只脚迈进天仙之门的人物。
到了今天，难道连天仙也不够看了？不是末法将至吗？怎么看起来好似是修仙盛世将要来了？
正在两人走神的时候，下方巴朱加措已经平息了余波，衣衫一震，整个人便轻飘飘飞上高空，到了几人十几丈外站定。
巴朱加措面上笑的十分和善：“我等来京朝贡，受天子之命在此暂时落脚，几位道友怎地无故来攻打？”
燕赤霞手中青光一闪，显出一把三尺青锋剑，抬起朝巴朱加措一指：“尔密宗都是一路货色，使轨迹迷惑君王，妄图颠覆我中原正统，真当我等不知？”
巴朱加措轻轻摇头，叹息一声：“看来几位道友对我密宗佛法误会颇深，也罢，我便请几位和我一起去见陛下，让陛下为我们解开间隙吧。”
这喇嘛说着抬起手掌朝前平平伸出，五指弯曲做了个虚抓的手势。
燕赤霞等人刚欲出手，只听“轰隆”一声，便见虚空中一只弥天大手抓了过来。
众人都感觉一股浩大的力量把自己束缚住了，身上法力，法宝都无法动用，只能静静地等着那只大手落下。
若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旁观，却发现巴朱加措的手掌并未变大。
是燕赤霞等人在飞快地缩小，似泥人玩偶一样一动不动，正飞快地往喇嘛手心里落去。
“是掌中佛国的神通！！”燕赤霞心中大震，只是无法开口惊呼。
叶知秋也睁大了眼睛，心中一个劲地祈祷：“张天师！快来救命！不！雷祖救命！”
“咚！”一声清亮悠扬的钟声不知从何而来，好似直接在燕赤霞等人的心中响起。
众人猛地回神，发现自己仍在空中未移动半步，那红衣喇嘛也凌空站在远处，似乎从不曾出手一样。
张牧之脚踏一团青气挡在燕赤霞等人前方，目光平静地看向巴朱加措：“这哪里是活佛的弟子？分明是活佛亲自来京城了。”
巴朱加措双手合十，躬身见礼后开口：“贫僧名唤巴朱加措，既是活佛的弟子，也是活佛修成的十具法身之一，当然张天师说我是活佛亦无不可。”
张牧之把眉心天眼张开，观望一阵后点头赞叹：“你不断轮回转生，以无数香火愿力修成这十具法身，法力果然深不可测，厉害！厉害！”
“难怪你让我许诺仙佛不可下界插手人道气运之争，原来你便是在世的佛陀！那普渡慈航哪能和你比？”
巴朱加措也笑道：“张天师也不差，这才半年不见，你便将混沌钟练成了自家躯壳，贫僧虽有法力也奈何不得天师。”
“你我如今都有移山拿岳的本事，真斗起来说不得连这京城都难以保全，不若日后再分高下，如何？”
张牧之笑道：“日后自然要分高下，不过今日既然碰到了，总要试试手才好。”说着抬起衣袖朝后一挥！
一阵狂风将燕赤霞等人吹出几百丈远，然后张牧之朝前跨出一步，一拳朝巴朱加措打来。
巴朱加措不闪不避，右手平平推出，以手掌迎向张牧之的拳头。
“咚！”全掌相交，发出一声好似撞钟的鸣响。
巴朱加措脚踏虚空佁然不动，张牧之则被震退了一步。
活佛十具法身虽然分散各处，法力却能相互贯通，张牧之即使将混沌钟和自己炼成了一体，法力也不及他浑厚。
张牧之双目一凝，心中念头一动。
“咚！”钟声再响，肉眼可见的圆形声波朝四处蔓延开来，巴朱加措的动作不由一顿。
张牧之欺身而上，抬手发出一道混沌神雷轰了出去。
巴朱加措两只肩膀猛地张开，挣脱了混沌钟定住的空间，依旧以右掌拍出，迎向混沌神雷。
掌心一片金色佛光亮起，佛光中隐现浮屠塔，须弥山，沙罗树，功德池等等佛门圣境，无数金刚护法、飞天神女似蝼蚁一样密密麻麻看不清楚。
正是僧人成就佛陀果位后才有的掌中佛国大神通。
“此獠敢号称活佛，果有佛陀法力！”
张牧之目光一撇，看着那混沌神雷飞入佛国中，轰碎了须弥山，功德池，灭杀金刚天女无数。
金光熄灭，掌中佛国消失，巴朱加措毫发无伤。
张牧之肩膀一耸，身子侧着撞进巴朱加措怀里。
“咚！”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好似两座铜山相撞，两人各退一步。
巴朱加措稳住身形，合掌道：“今日你我分不了胜负，天师罢手吧。”
张牧之点了点头：“也好，日后且各凭手段了。”
随后燕赤霞等人依旧返回白云观，张牧之身化金光落尽大真人府中。
孙悟空迎上前来：“大报恩寺中情形如何？”
张牧之满脸阴沉：“来的是活佛本人，我也奈何不了他，仍需运元神往上界采集九天清气炼钟！”
在他看来，什么阴谋算计都无用，归根到底还是要看自家法力。
孙悟空摇头：“你肉身炼形未圆满，尚去不得上界，元神若带这混沌钟离去，那劳什子活佛必要来坏你肉身！”
“我临行前会先去真武庙走一遭，把肉身交给真武大帝照看。”
张牧之不欲再多说，默默走回静室中去了。
室内，张牧之先设了蒙蔽天机的禁法，长明仙子现身出来：“你请真武照看肉身也非万全之策。”
张牧之点头不语，知晓长明仙子说的破绽是皇帝朱祁镇。
他将大部分元神往上界去后，只留少许元神在肉身之中，就无法再违逆人皇天子的意愿了。
朱祁镇现在正是看重那巴朱加措的时候，巴朱加措开口，朱祁镇必受其蛊惑。
只要一道圣旨宣他入宫，他肉身中的那点法力便要被压制，到时候就等同凡人一般，只能任人宰割。
长明仙子目光幽幽地望向张牧之：“不若……先宰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