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天师实是演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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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刚胎藏界中，不动明王依旧固执地用手去抓混沌钟。
三五斩邪剑停在不动明王中央那颗头颅的脖颈处。
不动明王双目赤红，靛青色的脸上满是疯狂，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口笑道：“哈哈哈！天师终究是不敢杀我！”
化身为不动明王的普渡慈航，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大日如来的计策。
张天师进京，欢喜佛身死，佛门密宗就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掌控人道天子的生死了。
与其再寻人入宫蛊惑天子，反不如利用普渡慈航和国运之间的牵扯，借张天师之手重伤，甚至是杀死天子。
到时候张天师因反噬之力修为大减，大明朝廷振荡，那大黑天明王控制的草原瓦剌各部自然会有别的动作。
“原来我佛赐下这金刚胎藏大阵并不能封印张天师，而是为了让他来杀我而已……”
“我佛果然是……智慧如海，算无遗策……”
不动明王想明白了大日如来的计策，知晓自己已经沦为了“弃子”，然而心里却连一丝怨恨的情愫都不敢有。
“张天师！你有本事就杀了我！！看你能否受得住人道反噬之力！哈哈哈！”
不动明王身只剩下一颗头颅，六条手臂一起张开，身上熊熊燃烧的业火也熄灭了下去，怡然一副甘愿受死的姿态。
张牧之面色平静，手中的斩邪剑始终没有再动作。
“南无殊胜大日如来，看来贫僧今日不用死了！”
不动明王双手合十礼赞大日如来，狰狞的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欣喜。
不料张牧之将胳膊一收，然后又持斩邪剑往前一递！
斩邪剑莹白的剑刃整个儿没入不动明王的胸膛里。
不动明王脸上喜意一滞，瞠目结舌道：“你……你……”
“你今日确实不用死了，但这剑意留在你体内，你也祛除不了。”
“轰隆！”冥冥之中一股沉重的压力落在张牧之身上。
张牧之面色有些苍白，嘴角有丝丝血迹流出：“妖僧就老实呆在寺庙里养伤吧，日后不必入宫去了。”
不动明王狰狞怪笑：“呵呵呵！张天师也不好受吧？不知身上法力被压制了几成？”
“我持斩邪剑，又有混沌神雷在，纵使只能发挥一成法力，斩杀尔等也如杀鸡！”
张牧之在麒麟上曲指一探，一团磨盘大小的五色雷光朝不动明王飞了过去。
“嘭”百丈高的不动明王突然炸碎，一个身穿白衣，胸口满是血迹的老僧仰躺着往下着落，砸在地上，溅起无数金色花瓣。
张牧之肩膀一抖，观战的张元吉、炳灵公和青璃三人一起飞了起来，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
然后张牧之也收了变化之术，又变成了个头戴玉冠，素衣大袖的年轻道士，将斩邪剑依旧收入张元吉背后的剑鞘中。
混沌钟依旧高高悬在天上，散发着清凉如水的宝光。
“二叔！你怎么样了？！”张元吉见张牧之脸色有些不对，连忙过来询问。
张牧之轻轻笑了笑：“我无大碍，过几日便好了。”
炳灵公也走上前来，躬着身子想要搀扶张牧之。
张牧之摆摆手：“莫要玩闹，我哪里会虚弱到叫人搀扶的地步？”
不远处，普渡慈航从金莲荷叶中起身，虚弱地笑道：“想来这金刚胎藏大阵也困住不张天师，贫僧先走一步。”说着转身缓缓朝前走去。
七八步过后，这老和尚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张牧之望着眼前这无边无际的金莲，从容笑道：“我这混沌钟虽未炼制大成，但全力施展起来，连山川河岳都能震碎，什么阵法能奈何的了我？”
说着抬起手朝高空中悬浮的混沌钟一指。
“咚！”一声巨大的钟鸣过后，混沌钟突然开始旋转起来。
清澈的宝光也变得更加明亮，跟着大钟一起旋转。
金色的世界中好似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齿轮，把清凉如水的宝光都变成了锋利的锯齿，飞快地切割着天空、地面。
“哗啦啦！”尖锐的破碎声响起，眼前的整个世界都似琉璃一样崩碎成了千万片，点点金光似尘土一样弥散。
头顶是深蓝、深邃的夜空，一弯新月和几点疏星正闪烁着光辉。
脚下那金色的地面和无数金莲、荷叶都消失了，变成了平整、坚硬的青砖。
炳灵公和青璃连忙朝四面观望，发现他们已经不在原本的街道上了。
目之所及是一片十分开阔的广场，广场外围被密密麻麻几百个僧人围得水泄不通。
不过大部分僧人都是口角溢血，十分虚弱的模样。
广场内还有三具被斩首的僧人尸身，身上都披着大红袈裟，一见便知是寺庙中的长者。
视线在远处是灯火通明的巍峨殿堂，光滑璀璨的琉璃宝塔，以及高大的古树……
张牧之轻声开口：“这里是大报恩寺，你们在街上就已经中了妖僧的法术，被他挪移到此处来了。”
青璃仙子和炳灵公都悚然而惊，忍不住感到后背发凉：“妖僧手段果然诡异……”
普渡慈航并不在一众僧人之中，过了片刻，人群里走出来一位方面大耳的中年僧人，躬身朝张牧之见礼：
“南无阿弥陀佛，张天师今日夜访本寺，本寺却有怠慢之处，乞请天师恕罪！”
张牧之也不换礼，冷笑道：“你也不必在我面前礼敬阿弥陀佛，我知你等名为禅门，其实信奉的却是密宗大日如来。”
和尚开口：“大日如来也为禅宗毗卢遮那佛……”
张牧之摆摆手：“且住，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打机锋，今日尔等无端以阵法暗算我的门人，这事儿并非言语能了结。”
大和尚沉默了下来，片刻后又道：“不知天师欲要如何？”
张牧之道：“给你们十日时间，让寺中信奉大日如来的弟子去了僧碟还俗，然后拆了大日如来等一干密宗佛像，此事便可既往不咎。”
“十日后若寺中还有一尊密宗佛像，或是一个喇嘛假扮的僧人，我便让人前来推倒大报恩寺！”
大和尚满脸纠结：“天师未免太强人所难了，何况这大报恩寺是太宗皇帝所建……”
张牧之却不再听这和尚解释，只大袖一挥，一道雷光闪过，便带着炳灵公等人回大真人府去了。
紫禁城宁寿宫里，王振让人将床上的美人带下去，然后好不容易将朱祁镇安抚了下来。
朱祁镇长吁了一口气：“原来是一场噩梦！真是吓杀朕了！可是朕总觉得两只胳膊疼。”
王振一边用手揉朱祁镇的胸膛，帮着朱祁镇顺气，一边轻声劝道：“皇爷这是被梦魇着了，不然将张大真人招来给您看看？”
“可是皇祖母和母后都想着磨一磨那张大真人的锐气……”朱祁镇叹道。
王振刚欲说话，就见朱祁镇面色一变，双手一下捂住胸口，嘴巴开合几次都说不出话来。
“皇爷！您怎么了！？皇爷？”
朱祁镇面色煞白，额头上青筋暴起：“疼……疼啊！”
“噗！”一口鲜血从朱祁镇口中喷了出来，接着他就两眼一闭往后倒去。
王振一愣，然后大叫：“来人！来人啊！快传御医！！！”
大真人府中，张牧之依旧将张元吉收入葫芦里，然后坐在厅堂里沉默不语，似乎在默默演算什么。
炳灵公瞧着张牧之面色更加苍白，忍不住道：“师父……您不要紧吧？要不我回泰山寻我姐要些仙丹来？我姐交游广阔……”
张牧之摆摆手：“这妖僧和国运牵扯太深，我伤了他便等若伤了天子，此乃人道反噬之力，非丹药可以医治。”
“不过也无须担心，我当年入道时所受戒律和寻常道人有所不同，又有混沌钟镇压气数，这点伤势过几日便好了。”
青璃也开口建言：“您受伤后，妖僧门下肯定不会乖乖还俗，不若请些帮手前来，也免得那些佛门败类再使诡计。”
“此言甚善！他们那些喇嘛几百人一起布阵害我，我请人来助拳也是应当。”
张牧之点了点头，然后张牧之从袖中伸出手，五指张开，掌心浮起一片金光，化为七八枚金色的符文。
手掌轻轻一震，那些符文便似流星一样冲向高空，然后四散开来朝不同的方向飞去。
做完了此事，张牧之似乎有些疲倦，靠在椅子背上挥挥手道：“你俩继续去料理那些伪神，不必在这里陪我耗着，等把京师中所有伪神都治住了再带他们来见我。”
炳灵公和青璃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有些担忧，然后一起躬身行礼后退出了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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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里只剩下张牧之和案几上的一盏莲花灯盏。
长明仙子现身出来，寻了一把椅子坐下，看着闭目休憩的张牧之：“别装了，你的伤势哪有这般严重？”
张牧之睁开眼睛，笑道：“我即将成就天仙，等若是一只脚迈入了仙道之中，这点反噬确实对我无碍。”
“不过演戏就得演全套，总得让那妖僧觉得我随时都要死了才行，这样他才会使那诅咒之法来害我。”
长明仙子从椅子上站起来：“那些伪神之中肯定有妖僧的分神潜藏，你可等几日后他们来见你时再演。”
张牧之点了点头：“这老和尚其实法力要比我浑厚的多，不仅伪神中有他的分神，连那朝中官员想必也有许多是他以分神变化而成，确实叫人难以防备。”
长明仙子冷笑：“只要把他本体杀了，任他变化多少分身都是无用，只是经历这一场，估计皇帝伤得不轻。”
“而且他那伤势药石无用，最后说不定还要你进宫去给皇帝治病。”
“小皇帝看到你这张脸，万一真被你吓死了，那样就遂了他们的心愿了。”
张牧之却不以为然：“我和妖僧争斗之事哪里瞒得住人？妖僧受伤垂死，我也可托辞说受了重伤，然后闭门谢客就是了。”
“这些阴谋诡计你自己琢磨就好，我去看看那俩小辈去，免得他们被妖僧的分神害了！”长明仙子起身朝外走去。
三日后，深夜，大真人府中。
正厅前挂了灯笼，将厅前一处空地映照的通明。
炳灵公带着四五十位伪神在空地上站好队列，等着张天师召见。
“吱呀”一声门打开，青璃和张元吉推着一张四轮椅子走了出来。
张牧之面色苍白地倚靠在椅背上，身上盖着一张厚厚的毯子，微眯着眼睛，时不时咳嗽一声，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炳灵公连忙躬身：“拜见天师！”
一众伪神连忙跪地拜见：“吾等罪神拜见天师！”
张牧之睁开眼睛朝场中观望。
好嘛，真武大帝，天齐大帝，关圣，王灵官，财神赵玄坛，火德星君，观音菩萨……等等几十位有名有姓的神仙都在地上磕头。
张牧之摆摆手，声音沙哑地道：“都起身吧！你们虽是伪神，但毕竟担着真神的名头，不必磕头拜我。”
众神都起身，张牧之又道：“尔等都是佛门大日如来座下，再这京城中假扮真神收敛香火，按律都要受湮灭形神之刑。”
“但贫道心怀慈悲之念，知晓尔等虽是伪神，但平日里也有许多庇佑百姓的善举，今日就不将尔等尽数灭杀了。”
众伪神都躬身：“天师慈悲！”
“聪明正直，秉持善念者为神，惑民害命，作恶多端者为魔，今日我便根据善恶来决定尔等生死！”
张牧之说着便将眉心天眼张开，发出一片金光朝场中几十位伪神照去。
片刻后，张牧之闭合了天眼，开始点名：
“假扮财神的那个，屡屡在赌场中显圣，将好人的财运都挪用到恶棍赌徒头上，当杀！”
“扮观音的那个，为了彰显自家灵验，有人求子时她便将些精怪魂魄转生到人身上，当杀！”
“还有那个扮作金花娘娘的，尽使手段蛊惑百姓，让别人因为家长里短的琐事争吵，她再去梦中显灵主持公道。”
“这等闲着不干正事儿的伪神，我看也没必要留着了，杀了罢！”
“还有那个扮作火德星君的，觉得自己是火神，逢年过节就四处放火……”
张牧之一连说了十几个伪神的罪状，然后吩咐青璃：“去拿斩邪剑，把这些辜负百姓香火供奉的伪神杀了罢！”
青璃领命，从张元吉背上拔出斩邪剑，一步一步来到那些伪神前面，依次将他们斩了脑袋。
被杀的伪神身躯爆开，佛光、神光闪烁了几次就熄灭了下去。
众多伪神之中，潜藏的几个普渡慈航分神一起在心里暗道：
“张天师执掌都功印，要杀这些伪神根本不必动用斩邪剑，难道真是被反噬之力镇压了法力？”
“也不一定，这小道士奸猾似鬼，说不定在演戏，还得试探一番……”
青璃斩杀了十几个伪神后又将斩邪剑插入张元吉背后的剑鞘里，然后依旧站在张牧之身后。
张牧之又对场中众神道：“尔等且各自回去，依旧在神庙里以正神之名庇护百姓。”
“待我将那祸国殃民的妖僧诛灭之后再请真神下界，到时候再给你们寻一个妥善的去处。”
众神自然躬身谢恩，却有那扮作关圣的伪神开口道：“启禀天师，小神有一计策可助天师除去那祸国妖僧！”
张牧之一愣，上上下下打量那关圣几眼，似乎颇为意外：“你们都是大日如来座下弟子，你怎会助我对付那妖僧？”
这伪神身高九尺，赤面长髯，面如重枣，丹凤眼，卧蚕眉，身上穿着金甲，外面又罩了一层青绿绣龙锦袍，瞧起来和关圣神形一般无二。
但见他朝张牧之微微拱手，满脸正气地开口：“小神虽是伪神，但被百姓当真身供奉了百来年，心中自然也学了几分关圣的忠肝义胆！”
“那妖僧行蛊惑君王，戕害百姓之事，小神早看不顺眼了，只是平日没有办法对付他罢了。”
张牧之点了点头：“你有什么计策，且说来听听？”
关圣摇头：“这些伪神中有那妖僧的分神潜藏，小神不敢当众诉说！”
张牧之手捏个法诀，指尖一点光芒亮起，化作一个光罩笼罩了身前几尺之地，然后招了招手：
“那你近前来，到这结界里再说，他那分神纵使在这里也听不见的。”
关圣拱了拱手，从一众伪神中走出来，大踏步来到张牧之身边。
张牧之坐在椅子上笑道：“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关圣朝前再进一步，弯腰做出要说话的动作，突然双眼一瞪，两只卧蝉眉直立而起，手中也现了青龙偃月刀：“妖道！受死！”
“大胆！”青璃一步跨出到了张牧之前面，手中仙剑一挥，朝青龙偃月刀挡去。
“当！”一声大响，仙剑和偃月刀碰撞，青璃横飞出几丈来远，一下撞在远处的墙上。
炳灵公身化一道火光来到关圣面前：“师妹快快发动禁制！”说着抡起双锤朝关圣杀去。
关圣手中大刀一摆，偃月刀上青光爆闪，只一招又把炳灵公劈飞了出去。
青璃在远处爬起来，咬牙举起左手一晃。
关圣动作一停，眉心有一个青色印章亮起。
青璃刚松了一口气，却见关圣身上突然有佛光一闪，然后额头那个印记“嘭”一下碎成了几点流光。
“张天师果然被镇压了法力！这都功印也失了效用了！”关圣哈哈大笑。
“师弟快快住手！不可伤了张天师！”真武，天齐大帝，王灵官等伪神也一起大叫着冲了上来，手中都现了兵器。
沉重的威压铺天盖地，压得炳灵公和青璃抬不起头。
张牧之坐在椅子上毫无动作，后面张元吉好似被吓傻了，张着嘴巴，瞪着眼睛似一个木偶。
青龙偃月刀，真武剑，燃烧着火焰的金鞭，以及一座泰山的虚影一起朝张牧之落下。
“当！”巨大的金铁交鸣声响起，一根磨盘粗的金棍出现在张牧之的前面，将所有的攻击都挡了下来。
真武，关圣，天齐大帝，王灵官进攻的动作一下停住。
张牧之面前有金光一闪，一个毛量雷公嘴的猴子现身出来，头戴金箍，身上穿一件黄色僧衣，手持金棍怪笑：
“几个小毛神，也敢在老孙面前暗算张天师么？”
四个伪神大惊：“是齐天大圣！速退！”
孙悟空哈哈大笑，只把腰一拧，手中棍子朝前一扫。
“轰隆！”一片耀眼的金光闪过，四个伪神一起炸成了飞灰。
张牧之笑着对孙悟空道：“这四个都是妖僧的分神，其余那些都是大日如来座下的护法，你可收了去。”
孙悟空一愣：“老孙要这些小喽啰有什么用？”
“你日后要加持斗战胜佛，总不能一直单打独斗，这些佛门弟子正好供你驱使。”
大报恩寺，静室里正在打坐的普渡慈航一下睁开了眼睛：
“张天师果然被反噬之力压制了法力，才让这猴子前来救命！”
“这次试探出了他的底细，损失了这几道分神也值了！”
普渡慈航想到此处，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胸口洁白的僧以上又有血迹渗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