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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凌一滞,垂下双眸,言语满是苦涩,道:“我也不知。”他醒后被困祻姜准躯壳之中,能听外面人言,自己却不能动弹。
“九王可还记得那日之事?”雷刹又问。
姜凌依旧摇头:“副帅怕要失望,我那时半昏半醒,只知被徐……”他本想说徐师,想起徐知命所做的种种,这声徐师怎也说不出口,“偶有清醒时,只知有漫天电闪,其余再无知觉。”
雷刹并不是十分相信,言语就带点嘲讽:“这般说来,九王是一无所知?”
姜凌支撑着软榻,笨拙起身,肃声道:“不是,那日还有一人。”
雷刹脱口而出:“六子?”那个隐在不良司中东宫小侍,身份败露后,他藏进了朱申的府宅中,然后,再不见行踪。他如一只趴在墙角的守宫,一不小心就会将它忽略,一旦遇袭,立刻退尾逃生,等得风波再起,他又从角落蹿出来及时送上一刀。
六子才是徐知命信赖之人,如朱申,流于表,如阿弃,一个弃字,从头至尾便是一个弃子,再如萧孺人身边的阿卯,以死赴命,有去无回,端得是天衣无缝,也只六子诈死脱身。
雷刹没有错过姜凌脸上的一丝一毫变化:“徐知命这些年来为九王布下命局,九王从无所察。”
姜凌片刻的表情无措得让人心酸,如懵懂不知事的稚子,被弃闹市街头,举目望去,全是陌生面孔。他道:“徐帅在我面前几无避讳。”
徐知命将阴谋摆在台面之上,那些寻药访仙,搜罗各样医方,各种道术灵通,他通通都知晓。
“终是我的过错。”姜凌心灰意懒,只感罪孽缠身,“我自以为自己堪破生死,视死如常,然而徐帅费尽心力为我访药续命,我未曾坚拒过。我,心中到底藏着隐秘的奢望,盼能回复康健与常人无异。”
“少时我便拜徐帅为师,他与我,情若父子。”姜凌道。
不良司这把刀到了承平帝手里已生锈迹,慢慢便会归鞘封存。姜凌极少时,承平帝就已暗中将整个不良司交给了他,一来,他确实心疼九子,司中若有奇人异士能治姜凌之疾,无疑是好事一桩;二来,九子因欠缺康健,注定只是一个闲散亲王,心疾使然,自小便淡泊静气,不良司这把刀就更加无用。
以徐知命的才智,不会看不透承平帝的打算,他毕恭毕敬地领了命,去见在行宫静养的姜凌。
姜凌永生都不会忘记那日午后,暑热逼人,烈发如火球般放肆地散发着灼汤,便是避暑的行宫也失去了往日的清凉,夏蝉鸣噪声声。他身边的继后亲指的女宫担心蝉鸣扰他午睡,指使着一众小内侍粘蝉。
那几个小内侍都还年幼,兴致勃勃地顶着竹杆,即便热得满头是汗眼里也带着笑意。他躺在廊下的一张轻榻上,象牙席亲肤带出一丝凉意,然而,他全无睡意,羡慕地看着小内侍们你来我往地捉蝉。
他贴身的内侍比他年长几岁,细微体贴,知他躺着无趣,招手唤来一个小内侍捉了一只蝉,扯去翅膀放在一边的案几上哄透他。
丢了翅膀的蝉虫子在那苦苦挣扎,爬上几步,又被内侍拿细棍挑了回去,蝉虫顿了顿,重又向案边爬上去,好似不知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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