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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禾的话音像颗火星落在枯草堆里,祭蛊台顶端的白光骤然炸开。琉璃般的光片四散飞溅,有的落在焦黑的屋檐上,燃起幽蓝的小火苗;有的坠入幸存山民的发间,化作转瞬即逝的荧光。烟尘在光片中翻滚,腾起三丈高的灰雾,将整个祭台笼罩其中,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石质灼烧的腥气,混杂着未散尽的焦糊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就在这时,灰雾中传来 “咔哒、咔哒” 的声响,像是有巨大的石质关节在转动。刘源下意识将阿蛮往身后拽了半寸,掌心的血契红痕突然烫得惊人,仿佛有团火在皮肉下游走。通感如潮水般涌来 —— 他清晰地 “看” 到阿蛮瞳孔骤缩的瞬间,她的睫毛上还沾着溶洞带出的石粉,此刻正剧烈颤抖;“听” 到她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与远处噬魂煞的嘶吼隐隐共鸣;“触” 到她握着弯刀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虎口的旧伤在血脉翻涌中隐隐作痛。
这不是恐惧。刘源在通感中捕捉到阿蛮灵魂深处的悸动,像初春解冻的冰河,带着既陌生又亲切的震颤。那是源自血脉的呼唤,比他与血蛊印的联系更古老,更磅礴。
烟尘缓缓沉降,露出石头人的全貌。它比阿蛮高出一个头,石质的脸颊泛着青灰色的冷光,阳光斜斜照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金属光泽,细看才发现石缝里嵌着无数细小的铜屑。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眉眼 —— 眉骨高挺,眼窝深陷,甚至在左眼尾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与阿蛮眉骨处那道旧伤一模一样。此刻,石质的眼角正渗出暗红色的液珠,顺着凿刻的纹路滑落,滴在祭台的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诡异的血花,发出 “滋滋” 的声响,像是滚烫的铁水落在湿地里。
“它在模仿我。” 阿蛮的声音发紧,握着弯刀的手微微颤抖。通感让她的意识沉入石头人的躯壳 —— 那不是实心的石质,而是由无数条血色藤蔓缠绕而成的骨架,藤蔓的节点处嵌着一颗颗米粒大的血珠,每颗血珠里都裹着一丝微弱的意识,是石寨遇难山民的残魂。这些血珠正随着她的心跳轻轻搏动,传递来无数细碎的哀嚎与恐惧,像无数根针在刺她的神魂。
林清寒的离火玉突然升至半空,红光如探照灯般劈开灰雾,将石头人照得纤毫毕现。“它不是石头!” 她惊呼出声,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震惊,“你们看它的胸口 ——”
刘源与阿蛮同时望去,只见石头人的心口处嵌着块半透明的玉片,正是溶洞中引导他们找到暗门的那块。只是此刻玉片上的地图已褪成空白,取而代之的是与血蛊印相同的图腾,红线在玉片里缓缓流动,像条被困住的小蛇。玉片周围的石质皮肤正在剥落,露出下面蠕动的血色藤蔓,藤蔓尖端泛着乌黑的光,正贪婪地吮吸着玉片渗出的灵气。
“终于…… 等到血脉觉醒的时刻了。” 石头人开口,声音不再是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而是变得温润如玉,竟与阿蛮的声线有七分相似,只是尾音带着一丝非人的空洞。它抬起石质的手掌,指缝间渗出粘稠的黑雾,指向被白光笼罩的完好区域。那里的诵经声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微弱的呻吟,像无数根琴弦在风中断裂。
“巫祝婆婆!” 阿蛮突然挣脱刘源的保护,踉跄着冲向白光区域。通感中,她 “闻” 到了浓郁的血腥味,那味道与她自己的血液气息同源,却混杂着衰败的死气 —— 是巫祝的气息,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散。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小时候发烧,巫祝用驱虫草给她擦身;第一次狩猎归来,巫祝用山茶花给她编花环;族长去世那晚,巫祝将羊皮卷塞进她怀里,说 “阿蛮要撑起石寨”。这些记忆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眶发酸。
刘源与林清寒立刻跟上,穿过渐渐消散的白光屏障。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数十名山民幸存者蜷缩在祭蛊台周围,大多是老弱妇孺,每个人的眉心都嵌着颗黑色的蛊虫,蛊虫尾部的细线刺入皮肤,正缓慢地吸食着他们的灵力。被吸食者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眼球浑浊如死水,唯有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证明他们尚未完全失去生机。
而祭台中心,巫祝婆婆瘫坐在地,她的胸口插着根石质的尖刺,刺身缠绕着血色藤蔓,藤蔓的吸盘紧紧吸附在她的皮肉上,每收缩一次,就有一缕淡金色的精血被吸入藤蔓,让她原本苍老的面容变得愈发枯槁,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像是在念诵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唯有浑浊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清明,望着冲过来的阿蛮。
“婆婆!” 阿蛮跪倒在巫祝身边,膝盖撞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想拔掉石刺,手刚触到刺身,就被巫祝枯瘦的手按住。那只手布满褶皱,指节肿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别碰……” 巫祝的声音细若游丝,气若悬珠,每吐出一个字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她的目光转向祭台顶端的石头人,眼中充满了恐惧与悲悯,“它醒了…… 蛊母的预言…… 终究还是应验了……”
“它到底是什么?” 刘源的血蛊印突然剧烈跳动,锁骨处的红线像活过来的蛇,顺着脖颈往上爬。通感中,他与阿蛮的意识突然沉入一片混沌 —— 眼前闪过数千年前的画面:一位与阿蛮容貌相似的女子,身披兽皮,手持骨刀,将自己的血液注入蛊母像。石像的眼睛亮起红光,周围的山民纷纷跪倒在地,口中念着 “以血为誓,世代守护”,他们的眉心都浮现出与阿蛮相同的图腾,只是颜色更浅,像淡粉色的胎记。
石头人缓缓走下祭台,石质的双脚踩在地上,发出 “咚咚” 的闷响,每一步都让地面震颤,裂缝中渗出的黑水上泛着油光,倒映出它青灰色的身影。“我是蛊母的守墓人,也是山民血脉的凝结体。” 它的石眼转向阿蛮,血泪流淌得更急,在下巴处汇成细小的溪流,“当年蛊母封印万魂绝命蛊时,将自己的一缕残识注入山民的血脉,世代传承,等待能与血蛊印相融的人出现 —— 也就是你,阿蛮。”
阿蛮的瞳孔骤然收缩,通感中涌入更多记忆碎片:阿石给她的狼牙吊坠,在月光下会浮现出与石头人相同的图腾;山民族长临终前塞给她的羊皮卷,上面画着血色藤蔓缠绕玉片的图案;甚至她从小就能与草木沟通的能力,都是因为蛊母残识在悄然觉醒。这些碎片像拼图般合拢,露出一个让她遍体生寒的真相 —— 她从出生起,就是被选中的容器。
“夜宸知道这件事。” 林清寒突然开口,离火玉的红光照亮了巫祝胸口的石刺,刺身上的藤蔓正在快速生长,已蔓延到巫祝的脖颈,“他屠戮石寨,就是为了逼迫你觉醒血脉。这石头人,根本不是守护,是他用来控制你的傀儡!”
石头人闻言,石质的脸上突然裂开无数缝隙,里面渗出黑色的煞气,将阳光都染成了灰紫色。“桀桀…… 不愧是曾丫头的弟子,眼光倒是毒辣。” 它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与夜宸的语调如出一辙,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戏谑,“可惜太晚了 —— 阿蛮的血脉已经与我相连,只要我吸尽她的精血,就能彻底掌控蛊母残识,到时候,万蛊万灵的力量就是我的了!”
“你骗我!” 阿蛮猛地后退,弯刀指向石头人,刀刃因愤怒而微微颤抖。通感中,阿石化作黑蝶的画面突然闪现,与石头人冰冷的石眼重叠,让她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阿石的死,石寨的毁灭,都是你干的!”
“是又如何?” 石头人冷笑,石质的手掌突然化作藤蔓,带着破空之声朝着阿蛮抓来,藤蔓尖端泛着乌黑的光,“他本就是我用来刺激你觉醒的棋子,死得其所。若不是他化作黑蝶,你的血脉怎会在悲痛中彻底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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