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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白的光线穿透薄薄的X光片,将其中蕴藏的恐怖清晰地烙印在云清朗和王二狗的视网膜上。
那不是他们认知中任何生物该有的形态。扭曲、增生、盘踞在原本应该是胸腔区域的阴影,像是某种异形金属与生物组织强行糅合后诞生的噩梦。森白的骨刺穿透光片上模拟的皮肤轮廓,狰狞地刺向四面八方。一股寒气,顺着云清朗的尾椎骨一路向上爬升,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感觉肺里的空气都被那光片上的景象抽干了。
旁边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短促的吸气声,是二狗。云清朗微微侧头,余光瞥见师弟的脸色在观片灯的冷光下白得像刚刷过的墙皮,嘴唇紧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微微颤抖着。那双总是带着点憨直或者好奇神采的眼睛,此刻死死地盯着光片,瞳孔深处映着那狰狞的骨骼轮廓,只剩下纯粹的、被冻结的惊骇。他扶着桌沿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勉强支撑住身体,不让自己瘫软下去。
“这…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东西?”云清朗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烧红的炭,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灼痛。光片上那些非人的结构,那些违背生命常理的扭曲角度,像无数冰冷的针,刺破了他过往所有自以为是的认知和勇气构筑的薄壳。原来这世上真有他们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东西”,而且就在眼前。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沉重地压下来,几乎让他窒息。
陈默站在暗室门口那片更深的阴影里,身形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他没有看光片,目光沉静地落在两个年轻人紧绷的脊背上,像一块沉默的礁石。直到云清朗那干涩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他才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紧绷的、带着巨大压力的空气,似乎因为云清朗这句带着恐惧和认输意味的问话,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撤。”陈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凝滞的空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像冰冷的铁块落地。“立刻。”
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情绪。那个“撤”字,短促、坚硬,砸在云清朗和王二狗的心上,却奇异地没有激起丝毫的反抗。相反,它像是一道赦令,骤然松开了勒紧他们心脏的无形绳索。
云清朗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丝活气。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一把攥住旁边王二狗冰冷僵硬的手腕。二狗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从一场噩梦中被强行拽醒,眼神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恐惧和茫然,茫然地看向师兄。
“走!”云清朗的声音低沉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他不再看那令人绝望的光片,拖着还有些发僵的二狗,转身就朝门口那片象征着出口的微弱光亮走去。脚步有些踉跄,但方向异常明确——远离这里,远离那光片上非人的恐怖。
经过门口那片阴影时,云清朗感觉到陈默的目光短暂地落在自己身上,很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重量。他没有抬头去看陈默此刻的表情,只是低着头,拽着二狗,几乎是撞出了暗室的门。
脚步声在潮湿黏腻的地面上回荡,空洞而急促。云清朗走在最前面,步伐又重又急,仿佛要把刚才那令人窒息的恐惧远远甩在身后。王二狗被他半拖着跟在后面,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只余下粗重紊乱的喘息,在密林几乎分辨不出是不是山路的小道上格外刺耳。
陈默走在最后,沉默得像一道影子。他宽厚的肩膀微微松弛下来,那是一种卸下了千斤重担后才会有的姿态。远处隐隐约约的灯光越来越近,像黑暗尽头一个模糊的救赎符号。就在三人即将融入那片昏黄的前一刻,陈默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极其轻微地、几乎是无声地,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那气息悠长而沉重,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在潮湿的巷道里凝成一缕转瞬即逝的白雾,随即被黑暗吞噬。
破旧的面包车在坑洼不平的城郊公路上剧烈地颠簸着,发动机发出病态的喘息,每一次剧烈的晃动都让车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窗外,城市边缘的贫瘠景象在飞速倒退:低矮杂乱的棚户、堆积如山的废弃轮胎、枯槁的树木在昏黄的路灯下投下鬼魅般的影子。夜风从车窗的缝隙里硬生生挤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尘土的味道。
车厢里弥漫着劣质汽油、汗水和一种无形的压抑混合成的浑浊气息。王二狗蜷缩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头抵着冰凉的车窗玻璃,双眼空洞地睁着,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飞速掠过的黑暗上。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彻底冻僵了,一动不动,只有随着车辆颠簸时身体细微的摇晃,证明他还活着。从离开那间暗室起,他就没再说过一个字,沉默得像一块石头。
云清朗坐在中间一排,身体随着车子的摇晃而起伏。他双手用力地搓着脸颊,似乎想把刚才那光片上烙印的恐怖影像从脑海里抹去,但指尖触及的皮肤一片冰凉。他几次侧头去看后排的二狗,师弟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像一根针扎在他心上。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他猛地转过头,看向副驾驶座上陈默沉默如山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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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子!”云清朗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压抑后的嘶哑,在发动机的噪音中显得有些突兀,“我们…我们刚才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他的目光紧紧锁住陈默的侧脸,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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