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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总会以近乎虔诚的郑重,从贴身内袋取出那枚非金非木、触手温润却又异常坚硬、表面刻满奇异螺旋纹路和无法解读符文的物理钥匙。她会仔细拂去那难以辨别的锁孔周围的灰尘,然后将钥匙缓缓插入,用力旋转。钥匙与锁芯内部机关咬合时,会发出一种低沉的、仿佛齿轮在泥泞中艰难转动的“咔哒……咯啦……”声。
显然已严重老化的门禁设备反应颇为迟钝。门内会传来“滋……嗡……滋……”之类能量流不畅、机械运转卡顿的杂音,有时还会伴随短促的火花爆裂声和淡淡的焦糊味。每一次,众人都屏息凝神,生怕这脆弱的联系彻底中断。
不过,得益于格蕾雅的最高等级权限和范德尔偶尔的临时接线辅助,大门终究还是完成了开启流程,没有出现需要暴力破解或复杂修复的步骤。
“权限验证……通过!”电子提示音嘶哑断续。
“生物抑制剂残留锁……解除!”(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如同气体释放的“嘶嘶”声)
“备用能源回路……强行激活!”(门框边缘有微弱的、时明时灭的红色光线亮起)
“主液压栓……解锁!”(最响亮的一声“咔嚓”巨响)
每一次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后,是更加刺耳、仿佛锈死的巨兽在呻吟的金属摩擦声,以及沉重的、一顿一顿的液压启动声。巨门极不情愿地、颤抖着向内,一层一层地开启,每一次移动都抖落簌簌的锈尘和碎屑,如同巨人剥落死亡的皮肤。
这个过程漫长而压抑,门后涌出的空气总是更加冰冷、干燥,带着陈腐的金属味。每一次等待,都加深着众人心中对这“密室”重要性与危险性的疑惑。拉格夫会不耐烦地跺脚,将脚下的灰尘踩得四处飞扬;兰德斯的脉冲步枪枪口会微微调整角度,幽蓝瞄准线仔细扫描门后那片未被照亮的黑暗空间,扫描生命体征、能量反应和运动轨迹;希尔雷格教授则闭目凝神,无形的精神蛛网率先探入门后,感知是否有潜伏的恶意或异常的精神残留;莱因哈特教授的阴影则会在门开启的瞬间,如同液体般渗入门缝边缘,进行最快速的战术侦察;艾尔维斯教授的“艺术视角”有时也会介入,但旁人就不清楚他会反馈些什么东西了。
通道后方也并非一成不变、令人麻木的重复。他们快速穿行过几个连接不同区域的、巨大的废弃空间,那些景象如同地狱画卷的碎片,在探照灯光下一掠而过,却在视网膜和脑海里留下深刻的烙印。
一个篮球场大小、深达数米的、完全干涸的蓄水池。龟裂的水泥池底布满深褐色、近乎黑色的污渍,那颜色和质感让人极易联想到干涸板结的大片血迹。几簇干枯扭曲的黑色水藻或是类似水藻的异物如同垂死挣扎的手臂,从裂缝中伸向再无水滴的天空,散发着浓重刺鼻的霉烂与腐败气味,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甜腥。
一个空旷得令人心悸、足以容纳大型载具的类似后勤库房的空间。数十排巨大的金属货架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推倒、踩踏过的巨人骸骨,锈蚀、扭曲、相互倾轧地瘫倒在地,形成一片庞大的金属坟场。地面散落着朽烂成碎片的木箱、无法辨认原本用途的塑料、金属或疑似高分子材料碎片,以及一些玻璃渣。空空荡荡,死气沉沉,正如范德尔教授一边快速通过一边低声念叨的:“连最顽强的老鼠钻进来,都得活活饿死……干净得不正常。”
然后是一个堆满废弃机械和杂物的维修间,景象更为骇人。巨大的、原本用于重型设备维护的机械臂,被某种力量扭曲成怪异的角度,仿佛在痛苦地痉挛。厚重的金属框架和工具台如同被巨力揉捏过的纸张,呈现出违反材料学规律的弯折。散落的扳手、切割器、能量焊枪头和各种型号的零件堆积如山,所有的一切,无论大小,都覆盖着厚厚的、仿佛已经与本体生长在一起、永远不会脱落的红褐色铁锈。浓烈的金属锈蚀味在这里达到顶峰,几乎盖过了其他所有气味,浓郁得仿佛能尝到铁锈的腥甜味。
最令人不安的,是一个显然经历过暴力破坏和激烈冲突的实验室。厚重的、足以抵御小型爆炸的防爆门不是被正常开启,而是向内凹陷,呈现出一个巨大的、边缘撕裂的凹坑,门轴完全扭曲变形。实验室内部一片狼藉,如同被飓风洗礼:实验台焦黑碳化,似乎经历过高温灼烧;满地都是粉碎的玻璃器皿,碎片反射着探照灯幽冷的光,如同铺了一地冰冷的钻石;粗大的数据线缆和供应管道被硬生生扯断,断口参差不齐,像被撕断的肠子一样无力地垂落、缠绕。最触目惊心的是墙壁上——那里留着几道巨大的、深深的、边缘粗糙的爪痕,绝非人类或寻常工具所能留下,爪痕深入混凝土墙体,甚至露出了后面的金属加强筋。旁边还有一片明显的、边缘呈熔融琉璃状的能量武器灼烧焦痕,焦痕中心发黑,周围辐射出蛛网般的裂纹。
“这里……”希尔雷格教授在门口骤然停住脚步,不再前进。他那双银灰色的眸子死死凝视着实验室内的那片狼藉,尤其是墙壁上的爪痕和焦痕,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仿佛正在承受某种无形的压力,“残留着……非常强烈的痛苦……绝望……以及一种……纯粹的、原始的狂暴……非常古仆……非常……深刻……”他闭目片刻,似乎在努力分辨和抵抗那跨越漫长时光依旧残留的、模糊而充满恶意的精神印记。几秒钟后,他猛地睁开眼,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混乱……扭曲……充满了憎恨……难以解析。小心,不要长时间注视那些痕迹。”
艾尔维斯教授则仅仅是快速瞄了一眼实验室内部,就嫌恶地皱了皱鼻子,摇了摇头,似乎连多观察一秒的兴趣都欠奉,仿佛那对他而言只是无意义的垃圾堆。
格蕾雅副院长的反应最为微妙。她只是在那实验室门口停顿了不到一秒,沉默地、快速地看了一眼内部的景象,尤其是那爪痕,眼神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剧烈闪烁了一下,但旋即熄灭,恢复成更深的冰冷与漠然。她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没有催促别人,只是用她那平直无波的语调说:“这里已经没有可以回收的数据或可用的物资了,加速通过。我们的目标在前方,不要被过去的残影分散注意力。”她的话语像冰锥一样刺破空气中弥漫的不安,仿佛对这些触目惊心的景象早已麻木,又或者,她心中那个必须达成的目标,其重量已经压倒了一切包括恐惧在内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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