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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朱翊钧像往常一样上经筵、批奏折,甚至跟着冯保去御花园放了一次风筝。只是那只绘着 “龙凤呈祥” 的风筝总也飞不高,线轴转不了几圈就往下坠,惹得冯保一个劲地念叨 “风向不对”。
“许是风筝太重了。” 朱翊钧望着那只挣扎的风筝,突然说。龙袍上的金线、凤冠上的珍珠,加起来确实不轻。
冯保的脸色僵了一下,讪讪地说:“万岁爷说笑了,是奴才手艺不精。”
朱翊钧没接话,心里却在盘算着陕西的雪。骆思恭出发时带了十个人,都是锦衣卫里的好手,可陕西的雪比京城还大,山路早就被封死,他们能不能顺利潜入,还是个未知数。
第七日傍晚,小李子慌慌张张地闯进来,手里攥着个油布包:“万岁爷,骆…… 骆指挥的人回来了!”
朱翊钧正在临摹《兰亭序》,笔尖的墨滴在 “之” 字上晕开,像个小小的污点。他猛地站起身,打翻了砚台,墨汁溅在明黄的袍角上,留下漆黑的痕迹。
“人呢?”
“在…… 在后院柴房,伤得不轻。” 小李子的声音发颤。
朱翊钧跟着他往后院跑,棉鞋踩在积雪里,发出 “咯吱” 的声响。柴房里弥漫着血腥和药草的气味,一个穿着破烂棉袄的汉子躺在草堆上,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正是骆思恭的副手赵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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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武!” 朱翊钧蹲下身,声音发紧。
赵武艰难地睁开眼,看到明黄的袍角,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朱翊钧按住。“别乱动,说,查到了什么?”
赵武从怀里掏出个血糊糊的布包,里面是几片撕碎的账册和半块玉佩:“万…… 万岁爷,赈银…… 赈银被层层克扣,到百姓手里的,不足三成!”
他的声音嘶哑,每说一个字都像扯动伤口:“崔镛…… 崔镛和布政使、按察使勾结,把银子分了,还杀了几个敢告状的灾民…… 骆指挥为了掩护属下带账本出来,被他们的人追杀,现在…… 现在还没消息……”
朱翊钧捏着那几片账册,纸页上的墨迹被血浸染,却依然能看清 “巡抚衙门支银五万两”、“布政司截流十万两” 的字样。那半块玉佩上刻着个 “张” 字,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好,好一个‘百姓安堵’。” 朱翊钧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指尖却因为用力而捏碎了账册的边角,“崔镛,张…… 居正……”
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将账册和玉佩小心地收好,对赵武说:“你先在这儿养伤,小李子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记住,今天的事,对谁也不能说。”
回到暖阁,朱翊钧把自己关了一夜。炭盆里的火燃了又灭,灭了又燃,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他看着那几片账册,想起陕西灾民的惨状,想起骆思恭生死未卜,想起张居正追加赈银时那副 “鞠躬尽瘁” 的模样,心口像被塞进了一团雪,又冷又硬。
天亮时,他对着铜镜整理衣冠,看到镜中的自己眼底布满血丝,却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坚定。他不能急,更不能乱,骆思恭还没消息,崔镛背后的人是谁还不清楚,现在发作,只会打草惊蛇。
经筵上,张居正正在讲《论语》的 “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他的声音洪亮,眉宇间带着几分自得,仿佛在说自己以身作则,才能让百官信服。
朱翊钧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附和,直到张居正讲到 “富民之术,在于轻徭薄赋,严惩贪腐” 时,他突然举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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