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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1章 鲸鱼与乌鸦迟来的爱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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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像一头疲惫的老牛,蜷缩在村西头,墙板是用伐木场淘汰的朽木拼成的,裂缝里塞着陈年的艾草灰。

门楣上褪色的春联残存着半句“悬壶济世”。

那是二十年前村民给爷爷送的,被风雨啃噬得只剩筋骨。

推门时得用膝盖顶着门框下沿——门轴早被白蚁蛀空,每次开合都发出垂死般的呜咽。

堂屋正中摆着一张瘸腿的八仙桌,缺角的青花瓷坛里腌着芥菜疙瘩,坛口压着一块浸透盐渍的鹅卵石。

东北角的土炕裂着蜈蚣状的缝,露出里面夯实的麦秸。

爷爷的烟袋锅在炕沿磕出一个月牙形的凹痕,旁边躺着一本卷边的《赤脚医生手册》,书页间夹着风干的紫苏叶。

“爷爷,我回来了。”天元轻声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忐忑。

爷爷正坐在土炕上,抽着旱烟。

听到天元的声音,他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

“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了?”

天元哈哈地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我和一个朋友在玩,忘了时间。”

爷爷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些许责备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天黑了还不回家,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天元知道爷爷担心自己,心里有些愧疚

“对不起,爷爷,我以后一定注意。”

爷爷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

“算了,快去吃饭吧,饭都凉了。”

天元走到八仙桌前,看到桌上摆着一碗白饭和一碟咸菜,心里有些酸涩。

他知道家里条件也不好,但看到这简单的饭菜,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

他拿起筷子,默默地吃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天元心里一直想着晚爱说的她母亲和父亲的事情。

他忍不住抬起头,看着爷爷,鼓起勇气问道

“爷爷,您知道隔壁村有个女人,她离开丈夫,留下了一个小女孩,那个女人是不是晚爱的妈妈?”

爷爷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你听谁说的?”

天元摇了摇头:“没人说,是我今天遇到的那个朋友告诉我的。她叫晚爱,她说她妈妈离开了,她一直很想念她。”

爷爷沉默了一会儿,想掉起一根旱烟却又发现没了只得叹了口气

“这件事我知道一些,但不是全部。只知道她过不惯这里的生活,经常抱怨。她自己什么活都不干,全让她丈夫去做,走时也只留下了一个小女孩。”

天元皱了皱眉:“那她为什么走了?”

爷爷摇了摇头:“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听说她离开的时候,还偷走了她丈夫所有的财产。那个小女孩也不是她丈夫的亲生孩子,是她结婚当天跟别人乱搞怀上的。”

天元心里一惊,抬起头看着爷爷。

“爷爷,您怎么知道这些?”

爷爷叹了口气

“我以前是村里的主治医生,有权力查看很多东西,在亲子鉴定存档处看过这件事。知道这事的人很少,我也是偶然看到的。”

爷爷轻飘飘的话语落在天元耳中却如雷贯耳。

天元心里五味杂陈,他看着碗里的白饭,心里却想着晚爱。

晚爱一直渴望找到自己的母亲,却不知道真相可能如此残酷。

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晚爱,也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

“爷爷,晚爱一直以为她的妈妈是嫌弃她才离开的。”

天元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悲伤。

爷爷叹了口气:“孩子,这个世界有时候很复杂。有些人离开,可能有他们的理由,但并不一定是孩子的错。晚爱还小,她需要时间去理解这些。”

天元点了点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保护好晚爱,不让她受到更多的伤害。

吃完饭后,天元把碗筷收拾到水槽里,一边洗碗一边沉默不语。

水流冲刷着碗碟,发出轻微的哗哗声,仿佛也在冲刷着天元内心。

“天元,别想太多了。”

爷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天元转过身,看到爷爷已经从土炕上下来,手里拿着那本破旧的《赤脚医生手册》,正坐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太师椅上。

“好的爷爷。”

天元放下手中的碗,擦了擦手。

爷爷缓缓走到八仙桌前坐下,示意天元也过去。

天元走过去,坐在爷爷对面,目光却显得有些躲闪。

“孩子,某些事情确实很让人揪心。”爷爷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

“但你也要明白,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轻易改变的。”

天元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

“爷爷,我知道您说得对。可是.......。”

爷爷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有时候,真相会让人受伤,但谎言同样会让人迷失。”

天元点了点头,思绪却依旧紊乱。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木窗,外面的夜风吹了进来,带着一丝凉意。

他望着窗外的夜空,星星点点,仿佛在为他指引方向。

已至半晚

月光从糊窗纸的破洞里漏进来,像一把银色的匕首插在炕桌上。

天元盯着那道寒光,感觉自己的心脏正被同样的利器来回切割。

爷爷的鼾声在隔壁屋有规律地起伏,檐角的冰棱正在夜色里悄然生长,发出极细微的\咔嗒\声。

他翻了个身,粗布被褥摩擦着后背的伤口——那是以前搬柴火时划伤的,此刻却像被撒了盐粒般刺痛。

炕头的搪瓷缸里,凉透的苦荞茶映着半轮残月,茶汤表面结着蛛网般的冰晶。

三个小时前,爷爷说出那个秘密时,这片冰晶就突然在他胃里凝结尽管之后也进行了假装被开导但只是为了稳定爷爷的心情。

天元抓起枕边的棉袄蒙住头,布料缝隙里透进的月光却化作无数细针,扎得他眼眶发酸。

黑暗中浮现出小晚爱昨天在石头管子上画画的身影——她跪在坐着,用树枝勾勒着记忆中母亲的轮廓,鼻尖哭得通红却笑着说:\说等我过生日我妈妈说不定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