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我这两个儿子,都不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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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我这两个儿子,都不随我
殿外暮色如血,残阳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玉砖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风澜玄色龙纹广袖扫过金丝楠木案几,烛火被带起的风搅得明明灭灭,在众人低垂的眉目间投下颤动的阴影。
“都退下吧。”风澜挥挥衣袖,就要朝内殿走去,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回身道,“对了,四月初二是孤的寿辰,这些年忙于政事,从未办过一次寿辰宴,今年便办一次。”
鎏金蟠龙香炉吐出袅袅青烟,龙涎香裹着殿外飘来的杏花甜腻,在凝固的空气中胶着。群臣鸦雀无声,唯有腰间玉珏相撞的细碎声响。
“诺。”
“孤一向不喜铺张浪费,宴会太过奢靡,孤就不办了,众爱卿准备好生辰礼就行,孤会派人亲自去取,不劳烦众爱卿送礼跑一趟。”
梅骰脑垂首盯着青砖缝里半片残破的柳叶,春寒料峭的风从殿门缝隙钻进来,卷着那点翠色在鎏金柱础旁打转。
在风澜玄色龙袍翻涌的暗纹里,他忽地想起陆折枝当年举着乾坤袋时的狡黠神情,脸上爬上笑意,
众人,“……”
殿下您还怪好的嘞,需要我们说谢谢吗?
“大王圣明。”待到风澜背影消失不见,众人才陆续离开。
“白丞相。”梅骰脑喊。
青铜更漏突然发出";叮";的一声,惊得白元握紧了袖中象牙笏板,他并不理会梅骰脑,只是一味地往前走。
梅骰脑勾唇,白家终究也开始怕了吗?
他目光扫过横死的乔之,殿前白玉阶上蜿蜒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暗褐色,像一条丑陋的蜈蚣。
当年风光无限的乔家,如今竟沦落到当殿叩阙却无人收尸的地步。
当真可悲。
梅骰脑拿钱吩咐周围的士兵,“好生安葬。”
风澜听说,只淡淡一句,“妇人之仁,不堪大用。”朱漆殿门在身后轰然闭合,隔绝了最后一缕天光。
“哥,我这两个儿子,都不随我。”风澜执起狼毫,墨迹在绢帛上洇出狰狞的爪牙。
驾轻就熟批完一份奏折,他按了按眉心,“一个耽于儿女情长,一个优柔寡断,日后怎么将基业托付给他们。”
梦顷赤足踩在柔软的羊绒毯上,银发逶迤如瀑,捏起麻油饼的手指被烛火映得近乎透明。
“怎么,承认梅骰脑是你儿子了?”他随意坐在案几上,哪有半分国师该有的仙风道骨。
“日子对不上,比他应该降生的时间,晚了两个月。”风澜笑笑,明明证据确凿,梅骰脑不是他儿子,他却在看到那张脸时,总有片刻的恍惚。
梦顷突然倾身逼近,银发扫过奏折上未干的墨迹,却在风澜颈侧三寸处停住,化作一缕带着愧疚的叹息。
“你说他长得不像你,我却觉得,这小子笑起来,有九分像你年轻时的模样,把人家小姑娘,迷得五迷三道。”
风澜轻声道,“是吗,他倒是极像他母亲,尤其那双狐狸眼,像极了他母亲。”
梦顷啧啧,“你日子真的算对了吗?说不定当时忙于政务,记错了。”
风澜闭眸,“只有那一晚,我不会记错。”
“大王,小王子带到了。”太监回禀。
“你们都退下。”
烛火突然暗了一瞬,风远月白色锦袍上银线暗纹在黑暗中泛着冷光。他垂在身侧的手攥得发白,袖口金丝螭纹在颤抖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父王找我何事!”风远语调放缓,放的很平,让人听不出喜怒。
风澜抬步走下,微风拂过,将他衣袖间凛冽的墨香散开,他阴影完全笼罩住少年单薄的身躯,像黑云压住新抽芽的翠竹。
他仔细观察风远的眉眼,发现比起风远,梅骰脑的样貌似乎更像自己。
“传令下去,立即处死阿施一。”风澜淡淡瞥了一眼梦顷。
梦顷瞧了瞧周围,好像就他一个能传令的,正儿八经行了个礼,“好嘞。”
“父王,你想要儿子做什么,不妨直说。”风远表面的冷静被击碎,琉璃似的眼眸裂开细纹,露出内里灼热的岩浆。焦急伸手,拦住梦顷。
“一月后参加试炼,希望你能第一个出来。”
风澜再次持起狼毫笔,挥手让风远退下,“否则,就是阿施一的死期。”
“父王,我不想要你的王位了。”风远并不打算走,齿间溢出铁锈味,原是咬破了舌尖。
“以前,我希望继承你的王位,我希望获得权力,摆脱你的控制,帮助阿施一做她想做的。”
“可后来我发现,我没能力摆脱你。”尾音突然化作呜咽,他无论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上次你拿阿施一威胁我,害我与阿施一决裂,这次你用相同的方式威胁我……”他喉间发出幼兽般的哀鸣,背在身后的左手死死扣紧,指甲在掌心上掐出带血的刻痕。
风远眼中噙满泪水,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在这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他的泪珠坠落在织金地毯上,转瞬被繁复的牡丹纹样吞噬,连水渍都不曾留下。
“父王,有时候我都在怀疑,你到底有没有感情,如若有,怎么能狠心,逼迫我至此。”
他字字泣血,就是陌生人也该动容。
可风澜笔尖未停,慢条斯理写完准的最后一笔,平静的话从风远头顶传来,“说完了,说完了就滚出去。”
在让他失望方面,风远从未让他失望。
“既然知道自己没能力,就去提升实力。”风澜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这是莲台试炼旁边的莲洞,里面灵力充裕,最适合修炼,你在那闭关一月,直接进莲台。”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玩味,“你若有本事杀了我,自可取而代之,到时候,谁又能伤害得了阿施一。”
风远不可置信看向他的父亲,“疯子。”
“滚吧。”风澜挥手,将人逐出殿外。
朱漆殿门在少年身后重重闭合,吞没了最后一线天光。夜风呜咽着掠过九重宫阙,将一声叹息揉碎在更漏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