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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晴雯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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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晴雯之死

左一凡继续讲课。

“宝玉说这也罢了,只是咱们私自的玩话怎么也被太太知道了?王夫人跑到贾宝玉的房子里面一通地说,这个为什么不好,那个为什么不好,为什么她都知道呢?这是咱们私底下的玩话,谁跟她说的呢?

袭人说,你有甚忌讳的,你一时兴起,也不管有人无人了。我曾使过眼色,也打过暗号,怕被别人知晓了,你反不觉。

袭人的意思是宝玉自己弄的,肯定是你自己说话被旁人听去了,都传到太太的耳朵里了。“

左一凡问:”大家觉得是吗?“

不等回答,左一凡继续说:”肯定不是!宝玉说,怎么人人的不是太太都知道,单不挑出你和麝月秋纹的来?宝玉开始疑心了,她们三个是告密的人,尤其是这个袭人。

袭人听了这话,心内一动,低头半日,无可回答。

大家说贾宝玉的揣测有没有道理?告密者就是袭人吧?她就是王夫人身边的最大的眼线,什么都跟王夫人说,说这个的错处,那个的不好,最后都被赶出去了。请问我们的身边有没有袭人的存在呢?应该有吧?不然我们的所作所为一举一动领导怎么都了如指掌?”

左一凡接着说:“袭人发现宝玉疑她,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很聪明啊,因便笑道:正是呢,怎么太太竟忘了,想是有别的事,等完了再发放我们,我们也未可知啊。

袭人的意思是只是还没到我呢,我也会被赶出去的,我也肯定有错误之处嘛。

宝玉笑道:你是头一个出了名的至善至贤之人。

宝玉这是真心话吗?明显是讽刺。话里的意思就是你多好啊!我妈怎么会把你打发出去呢?她两个又是你陶冶教育的,焉得还有该罚之处?谁呢?麝月秋纹呐,你们三个是一伙的,老讨太太喜欢了,你们三个就是那告密的家伙,只是晴雯也是和你一样的,从小在老太太屋里过来的。虽然生的比别人强,也没有什么妨碍,就只是她性情爽利,口角锋芒,究竟也不曾得罪你们。想是她过于生的好了,反被这好所误。

宝玉心里特别明白,晴雯就是被她们告发的,被她们这些人诽谤的,最后被赶出去了。可是宝玉心里特别难过。晴雯跟袭人最开始都是老太太身边一等一的大丫鬟,宝玉觉得你们俩应该是姐妹呀,你们是一个屋里出来的。

袭人细揣此话,好似宝玉有疑惑她之意,竟不好再劝他。

她听出来宝玉在怀疑她,是人都听出来了。袭人说,这只有天知道罢了,此时也查不出人来了。白哭了一会也无益,倒是养着精神,等老太太喜欢,问明白了再要她回来。

宝玉冷笑,你不必虚宽,我的心意不用说这样的假话。等到太太平复了,只知她的病是等不得的,她自幼的娇生惯养,何曾受过一日的委屈,连我都知道她的性格,她这一下去,就如一盆才抽出嫩箭的兰花,被送到猪窝里去。

宝玉又说,何况她有一身的重病,又一肚子的闷气,她又没有一个亲爷热娘,只有一个醉泥鳅一样的姑舅哥哥。

晴雯是个孤儿,没有爹娘疼爱,被赶出去之后就只能住在她姑舅哥哥家。她姑舅哥哥是个天天喝酒的,喝得像个醉泥鳅一样,根本管不了事的。她的嫂子呢,也不是个什么好人,她这一出去,怕是见她一面都不能了。

宝玉其实很敏感的,他知道晴雯这一去,有可能就永别了。说着就越发的伤心。

袭人就笑,说可是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袭人的意思是你不许别人说死要活的,你自己为什么说呢?还说这么不好的话,说晴雯出去就死了。这么不吉利,你如今好好的咒她不好吧?

宝玉说,不是我妄口咒她,今年春天已有兆头的。

袭人说,什么兆头?

宝玉就说,这阶下好好的一株海棠花竟无故死了半边,我就知道有异事,果然应在她的身上。

怡红院当中遍植海棠,宝玉说春天的时候,那海棠死了一半,我就知道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了,没想到应在她的身上。

袭人听了又笑,说道你也太婆婆妈妈的了,这样的话岂是读书的男人说的?草木跟人又有什么关系?真真是个书呆子了。

宝玉就叹你们哪里知道,不但是草木,天下之物都是有情有理的,和人一样,得了知己都是极灵验的,就好像杨太真沉香亭畔的木芍药。

杨太真是谁?杨玉环呐。盛唐之时,杨玉环曾经在一个春天的傍晚,和唐玄宗李隆基在沉香亭畔赏牡丹花,这里的木芍药就是牡丹花。后来杨玉环死了,那木芍药也就枯了。

袭人听了这番话,又是笑又是叹,说真真的这话说的我上气来。那晴雯是个什么东西,就费这样的心思比出这些个正经人来,又是孔夫子又是诸葛亮,又是这个又是那个,又是杨太真又是岳飞,她配吗?

所以你们看,袭人看起来好像很大度,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她其实内心嫉妒晴雯嫉妒得发狂。她知道宝玉的心里晴雯占很大的比重,所以袭人跟晴雯之间其实在暗暗较劲。

袭人说她纵好也灭不过我的次序去,便是这海棠也先来比我,轮不到她。想是我要死了,说海棠不是死了一半吗?那怕是我死了吧?跟她有什么关系?

宝玉听了,便去捂她的嘴。说这是何苦?罢了,别再提这个事了。

袭人听说了,心中就暗暗地喜。若我不说这个,这话题没得完了。

她是故意这么说,因为宝玉就想她们几个丫鬟都在他旁边守着他。这时候晴雯也走了,四儿也走了,芳官也走了,大家都走了。袭人又在说她也要死了,宝玉更受不了了。所以说别说了,别说了。但是呢,宝玉还是放心不下秦雯,就准备去看看她。

就悄摸摸地独自来到一个角门,求一个老婆子带他到晴雯家里去看看,于是这婆子就带着宝玉来到了晴雯住的地方。晴雯又没有爹妈,就住在她姑舅哥哥这里,宝玉就让那个婆子在院门口看着,他独自掀起了草帘进来,一眼就看见晴雯睡在芦席土炕上,一个受了风寒的女孩子病得要死了,可是却睡在这芦席土炕上,没有爹娘疼爱,就住在这最破旧的地方。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才好,就含泪伸手轻轻地拉她,嘴里说,晴雯,晴雯。“

左一凡说:”我每次读到这里,我就想流眼泪。还记得晴雯夜补孔雀裘吗?记得她那时那么病重,补两针伏在枕上歇一会,宝玉不知道怎么的好。要喝些滚水吗?披个斗篷吧,枕个枕头吧,歇会吧,他不知道怎么去心疼这个女孩子,可这个时候,当他看到她病得要死,心里也不知道怎么的好,就含泪伸手叫她。

那晴雯着了风,又受了她哥嫂的歹话,她是被大观园赶出来的,又得罪了王夫人,哥嫂肯定没有好话给她听,而且病得要死,是个累赘,所以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女孩子,听了这些话,病又加重了。咳嗽了一日,方才朦胧睡了,恍惚中听到唤她,强展星眸。

晴雯生的特别美,这个地方写她的眼睛是星眸。勉强地睁开一见宝玉,是又惊又喜又悲又痛。

写得真好。又惊,惊的是你怎么来了?又喜,喜的是你怎么来了?又悲,悲的是你怎么来了?又痛,痛的是你怎么来了?

忙一把攥住他的手,哽咽了半日,方说出半句话。我只当不得见你了。

晴雯赶出来以后,觉得再也不能见宝玉了。没想到他亲自过来瞧她。宝玉也开始哽咽。

晴雯这时说阿弥陀佛,你来得好,且把那茶倒半碗给我喝。渴了半日,叫半个人也叫不着。

一个病得快要死的女孩子,想喝一点茶也找不着人,她就在那病床上渴着,挨着,等着,毫无希望。

宝玉听说了,忙拭泪。茶在哪里?

晴雯说那灶台上就是。

宝玉看时虽有个黑纱吊子,却不像个茶壶。普通人家,她哥嫂家用的,根本就不是大观园当中正儿八经的精美的茶壶,就是个吊子,一个罐子,只得向桌上又拿个碗。那个碗很大又很粗,根本就不像个茶碗。茶壶不像茶壶,茶碗不像茶碗。曾经晴雯在大观园当中住着,也算是精致度日,可如今在这地方连个茶壶茶碗都没有。

这时宝玉看到那碗未拿到手内,就先闻到了油膻之气。

就是平常人家也是正儿八经喝茶,茶壶茶碗那不装其他的东西,可能这个东西它不仅仅装茶,它可能还装了吃食,也洗不干净,油膻之气扑鼻而来。

宝玉没有办法,拿了过来。先拿了些水,洗了两次,方提起那壶子,斟了半碗。

你看,他拿着水洗了两次,又拿水涮过,然后再去斟那茶。这曾经是晴雯为他做的,如今他为晴雯做,一点一点细致入微。斟了茶看是绛红色的,也不太像茶。

晴雯伏枕道,快给我喝一口吧,这就是茶了。哪里比得上咱们的茶?

她知道宝玉在想什么,这怎么是茶呢?这怎么喝的了呢?这分明不知道是什么水的水,可晴雯这个时候渴得要死,不管什么解渴便是了。

宝玉听说先自己尝了一尝。为什么?他先喝一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既无清香也无茶味,只有一味苦涩,略有茶意而已。那苦涩是那茶亦是晴雯心中的苦涩,尝毕方递与晴雯。只见晴雯如得了甘露一般,一口气的灌下去了。

大家还记得他们在大观园的日子吗?那个冬夜那样的晚上,麝月去给宝玉倒茶,又给晴雯倒了一碗。那是大观园的好茶呀!请问这个女孩子跟着宝玉,也算是见过好茶,喝过好茶,吃过好东西的,可如今病得要死,连这样的苦茶也一饮而尽了。

这时宝玉一面看着她,一面就流泪。你有什么说的,趁着没人,你告诉我吧。

因为宝玉心里深深的知道,有可能见一面就少一面了 ,可能这一别就是永别。

晴雯就呜咽。有什么可说的,不过是捱一刻是一刻,捱一日是一日,我已知横竖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就好回去了。

回去是什么意思?就是死了。她自己知道也就这几天了。黛玉死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我的身子是干净的,你好歹叫他们送我回去。

晴雯说我也不过三五日就回去了,只有一件,我死也不甘心的。我虽生的比别人略好些,也没有私情蜜意勾引你怎样。如何一口就咬死了我是狐狸精。我不服,我太不服了。今日既已担了这虚名,而且临死不是我说一句后悔的话,早知如此我就------说了又哭。

晴雯说凭什么我生的好一些就要诬陷我,说我是狐狸精,说我妖媚惑主,我什么都没干,就因为我性子直些,就是生的好些,我就活该被人诽谤吗?早知道我要被如此诽谤,我还不如就干了。

你们看这样的话好大胆啊!只有晴雯敢说这样的话,也只有她说得出来。

这时宝玉拉着她的手,只觉瘦如枯柴,腕上犹戴着4个银镯.。

宝玉就流泪。且卸下这个来吧,等好了再戴上吧。

那镯子重啊,他觉得她手那么细,那么瘦弱,病又那么重,戴着它是个累赘。就把它卸下来,塞在枕头底下。又说可惜这两个指甲好容易长了二寸长。

晴雯是个很特殊的女孩子,她自己留了两根指甲,就最后这两根很长。留长指甲是没法干活的,也是很少干活的,但是像夜补孔雀裘这样的事情,也只有晴雯干得出来。她是有才华在身上的,有绝活在身上的,但平时给人看着,留着长指甲当小姐呐。这时宝玉就说可惜了这两个指甲。

晴雯此时流泪,做了一件特别惊悚的事情。她拿起她的手指甲放在嘴边,一口把那指甲连根咬了下来,然后把那指甲递给宝玉,又伸手向被子里面把贴身穿的一件小袄子脱下来递给宝玉,和那个指甲一起。说把这些收了,以后见了这些就如同见了我一样。又跟宝玉说,你把你的袄子脱下来我穿。

什么意思啊?指甲是人身体的一部分,我把我身体的一个部分给你了,我就要死了,你看到这指甲就是看到我吧。这个地方就有了一点夫妻的感觉,或者说有了一点很深情的感觉。就是我把我自己的身体的一个部分留给你,就好像我们中国古代结发夫妻要把头发剪下一段放在一起,那是你我身体的一个部分。这时候晴雯把她的指甲咬下来,而且是生生给它咬下来。那个刚烈,你们感觉到了吗?那种极刚烈的激烈的女孩子,让宝玉把他贴身的袄子脱下来给她穿。他们互换贴身的袄子,我要死之前,我也要带着你的身体的温度一起死,也不枉我真心地爱过你一回。这个爱可能也不一定关乎男女之意,只是那种人与人之间我们曾经真心相待过,我曾经在乎过你,你也真地怜惜过我,请你不要忘了我。

晴雯继续说,我将来在那棺材里面独自躺着,也就在怡红院里一样了。论理不该如此,只是担了虚名我也无可奈何了。他们不都说我勾引你吗?不都说我是狐狸精吗?不都说我跟你不清不楚吗?如今我要死了,也就担了这名吧。

宝玉听说,忙宽衣换上,藏上指甲。

晴雯又哭,回去他们看见了要问不必撒谎,就说是我的。

好烈的女孩子。我就是干了,就是我的。指甲是我的,袄子也是我的。你不用撒谎,就是我干的。

宝玉跟晴雯都相对而泣。晴雯知道宝玉依依不舍,但终有一别,于是就用被子蒙了头不理会他。

宝玉出来了。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很快晴雯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