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拼个桌不介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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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寻国玺,野心昭昭。
“让他寻得襄公墓,得了国玺又如何?”易鸣轻蔑一笑。
“一群乌合之众,歪门邪教,还想登基称帝不成?”
起兵谋逆已是二十年前的旧事了,这些年天子励精图治,也算得一片海晏河清。
“天毒与朝中皇子有勾结。”
温如玉开口了。
满座皆惊,大梁先帝有四子,大皇子景梧继位为帝,二皇子景杨早夭,三皇子景枫谋逆伏诛,四皇子景桐封地兖州,几年前就藩。
一众人都沉默下去,若就此推论,景桐谋逆之心已昭然欲揭。
“这、这是朝堂之事,他们兄弟争江山……我们素来不过问朝中之事。”
代理宗主捻着胡须沉吟,半晌才开口道:“若起战乱,受难的还是黎民苍生。”
“兹事体大,你去一趟,暗中探查清楚,他们是否果真有往来。”
李霆风抱拳应一声是,旋即退下了。
恰逢其时,有弟子疾步进殿来,抱拳见礼,“禀掌门,刚传来消息,天毒于暮桐派杀人纵火,暮桐一派已付诸一炬。”
代理宗主心倏然收紧,好一个天毒,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下去吧,”
他挥挥手,“天毒不会善罢甘休,常剑秋恐怕有性命之忧,劳烦温长老亲自走一趟,不可再放任下去了。”
“好。”
曦清殿。
柳怀盛胳膊夹只锦盒径直走到沐婵房门前,正欲抬手敲门,忽闻房内有人说话。
犹豫片刻,柳怀盛坦然地侧耳贴上去听起了墙角。
说话的是李霆风,少年嗓音温润,细语道:“天毒之事牵扯之大,我明日动身。”
屋内沐婵微咳两声,关切问:“怎么走得这么急?”
“事关重大,耽搁不得。”
静了半晌,沐婵轻声叮嘱道:“天毒诡毒,路上千万小心,一定要顾全自身安危。”
李霆风浅笑道:“放心,我只是去探查消息,倒是你,要安心养伤才是,等我回来。”
柳怀盛闻言不由一撇嘴,等什么等,等你回来能多吃两碗饭不成。
沐婵应了一声屋内便静下去,只有灯影摇曳在窗纸上,暧昧不定。
柳怀盛没耐心了,直接推门进去,瞧见李霆风坐在沐婵床边,灯火下眉宇英朗。
他热络地打个招呼:“呦,这么巧,师兄,你也来探望师姐。”
他自顾自走去,搁了锦盒到桌案上,“师父命我送这株药材来,说是对你疗伤大有裨益。”
沐婵倚着一只软枕,缓声道:“替我谢过齐长老。”
柳怀盛一屁股坐到桌子上,随意摆摆手,“谢什么,小事,小事。”坦然地像是谢他一般。
月影悄移,悬至天心,一寸月华冷清清落下来,约摸已是子时了。
李霆风起身,俯眉同沐婵温声道:“我得走了,你安心养伤,早点休息。”
这是撵他也走呢,柳怀盛吊儿郎当地端详着墙上的字画,权当没听懂。
沐婵应一声,“师兄保重。”
李霆风旋身,看向柳怀盛。
柳怀盛堆起满脸笑颜,也细声细语说一句,“师兄保重。”
李霆风眉心微敛,终究默然离开了。
“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沐婵打发柳怀盛也走。
“紫参珍贵,待我伤好了,一定亲自拜谢齐长老。”
他当没听见一样,索性到她床边坐下,开口道:“师姐,你想吃什么,随时招呼,我明天给你带来。”
沐婵挑了眉梢白他一眼。
“得了,我可没钱雇你。”
知道他算盘拨得响,时常偷偷下山有偿替师兄弟们买东西。
“不要钱的,”
他急声道,恨不能剖心自证,“师姐只管说,龙肝凤胆我也替你挖来。”
沐婵轻浅一笑,颊边两个小小的梨涡,可爱异常。
她认真想了想:“那就……城南苏记的百合酥。”
柳怀盛满口应下,想起什么来,又压低了声音问:“师姐,师兄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沐婵闻言变了脸色,拧眉训他:“臭小子,好的不学,学会听墙角了。”
她习惯性探了胳膊去拧他耳朵,只是一抻胳膊便牵扯着胸腔一阵绞痛,忍不住捂着心口咳了两下。
再一抬眸,柳怀盛已经凑到她面前,胳膊撑在床沿,侧着的脑袋近在咫尺,呲着牙送了耳朵过来。
“我就不小心听了一句……师姐你轻点儿拧,我这左边耳边已经比右边大一圈了……”
沐婵轻笑,抬手捏着他耳朵,还未使力,他五官已经皱缩成了一团,经年累月的经验,吓得不轻。
“快回去吧,别忘了百合酥。”沐婵轻轻松手。
柳怀盛有些意外,坐好了看她一眼,“好,我明天还过来。”
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溯崎山脚。
一棵古杨树系了马缰,红褐色的两匹骏马百无聊赖地扯着地上的杂草咀嚼,马鬃在秋风中轻轻飘动。
满山萧萧秋意,温如玉站在山门下,神色寡淡,代理宗主一脸凝重,絮絮说着什么。
高远的青天,一行雁阵掠过。
等了好久,总算交代完了,温如玉唤一声,“该走了。”
宁姚应一声,过去解了马缰,辞过掌门,他们翻上马背,纵马远去了。
此行去南阳葬仙谷,千里之遥,一为防备天毒寻衅,二为与葬仙谷谷主商议对抗事宜。
宁姚执意要跟去,温如玉也便允了。
两人马不停蹄,星夜兼程,七日到了南阳城。
入夜,偌大的一座南阳城,沿街商铺林立,灯火葳蕤,络绎不绝的行人一片喧嚣,热闹繁华不下京城。
温如玉牵马走在前面,灯火辉映于他面前,又如流沙滚泄而去,他本就是不着俗尘翩然欲仙的人,只该在无垠月华下弈棋舞剑。
宁姚凝望着他的背影,亦步亦趋。
耳边有商贩吆喝,刚做的桂花糕、上等的浣花锦、新酿的桑落酒……满城的人世烟火,喧喧嚷嚷挤入这样一个夜。
后随温如玉进了一家酒楼,在临窗一桌坐下。
佩剑搁在桌面上,店小二提着热茶热情洋溢地跟上来,
“客官吃点儿什么?小店请的是名厨,远近闻名。”
说完替他们一一斟了茶。
温如玉看向宁姚,由着她点。
宁姚随意要了两道菜,店小二兴冲冲下去了。
“师父,葬仙谷名字这么怪?”
温如玉扭头望过来,道:“葬仙谷谷主陈天旭,以前遍地狼烟,兵匪横行,肆意欺压凌辱百姓,是陈天旭组织乡人抵抗,于南阳收容乱世流民,颇有声望,逐渐发展成今日的葬仙谷。”
秋夜寒凉,宁姚两手捧着热茶低眉抿一口,轻轻应了一声。
“那个人真有夺位之心吗?”
她冷不丁问一句,温如玉缓声答:“是与否,还未可知。天毒残杀侠义之士却是不争的事实。”
“纵是起兵也没什么不好,左右如今明堂之上高坐着的也是个昏君,重用奸佞,迫害忠良。”
宁姚低眉,手指认真抠着桌面,语调冷冽。
若非是当今天子重用魏桓,他又岂能一手遮天,能轻易扣下一道参劾自己的奏疏还将人贬官灭口。
一张八仙桌年头久了,被岁月磨成暗褐色,木制发酥,桌面缺一片,被宁姚抠得现出新亮的木色来。
温如玉闻言,沉默片刻,“定鼎之前,兵祸连年,宗门隐于神秀山,曾有多方势力前来拉拢,许以重利,都被撵下山了。”
酒暖灯繁,满是人间声色。
“宗门以清正端方立派,护佑的不是一姓之江山,而是苍生黎庶,是浩然正道,是义胆侠魄。”
温如玉眉目清远地看着她,澄静如神佛,宁姚心底的那点怨恨忿恚一霎无踪。
“你是宗门弟子。”
他语调轻浅,宁姚却知这话中的分量,不啻崇山浩海。
店小二适时端了菜上来,“客官,菜齐了,二位慢用。”
有一个魁梧壮硕的汉子款步进了酒楼,摘了腰间的酒葫芦扔给店小二。
“灌满。”
他往楼内环望一圈,迈步走过来,到温如玉左手边坐下,曲腿踏上了条凳。
“拼个桌,公子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