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太上皇发怒(两章合一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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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秋雨磅礴,颇有一种天被漏了个窟窿的感觉,沉闷得让人发慌。
叶无双是被窗外雨声惊醒的。
檐角水珠砸在青石板上,一声接一声,像有人在拿小锤敲她太阳穴。
她下意识想抬手揉额角,胳膊却传来一阵尖锐的疼,忍不住“嘶”了一声。
“小姐醒了!”余霜声音从床尾传来,带着激动,还有几分刻意压低的急促。
叶无双在余霜搀扶下坐起身,混沌的脑海此时清朗了一些,
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冰凉的河水中,而是躺在墨园的拔步床上,
锦被松软,熏的是安神的苏合香,比带着腥臭的河水不知要好闻多少。
可她的记忆,分明还停留在暗河刺骨的冷水里。
自己最后的记忆,是她和书兰被爆炸的气浪掀飞,而后那苗疆女扑向追兵时炸开的火光。
“书兰呢?”她猛地侧头,连带着左臂顿时疼得发麻,眼前一阵发黑。
“小姐快别乱动!”余霜连忙按住她,眼神却往一旁桌案上飘,
“您别急,书兰姐姐在隔壁厢房,葛先生在呢……”
余霜话没说完,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
叶无双这才注意到屋内还有第三个人。
夜朗庭从旁侧走到她视线中,背手而立,玄色锦袍下摆沾着泥水,像是刚从雨里疾奔而来。
不需太仔细查看,便能发现,他向来梳得齐整的发冠有些歪,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脸色带着几分阴沉。
“殿下?”叶无双一怔。
夜朗庭没应声,只是站在离床榻三步远的地方,目光死死钉在她脸上。
他右手攥着个青瓷药瓶,指节绷得发白,手背上一道血痕还没结痂。
屋里一时静得只剩雨声。
不由分说,他到处一粒药丸,动作麻利将药丸送入叶无双口中。
叶无双不知这人为何如此表情,服下药丸后,她鼻尖轻嗅,忽然开口:“余霜,快点将香薰灭掉!”
余霜不明所以,不过还是按照叶无双的命令动作,同时开口:“小姐不喜这味道?那奴婢去换一种。”
叶无双闻言轻轻摇头,“这熏香虽安神,却活血。我身上有伤,不宜用此香。”
她顿了顿,似乎开口让她极不舒服,她又换了个姿势,继续道:
“最近还是不要熏香了。”
余霜利索收拾好,便悄悄往门口退,经过夜朗庭身边时,拼命冲叶无双挤眼睛。
偏叶无双脑子里似乎还混着暗河的冷水,愣是没看懂这丫头在暗示什么。
“我是……”她刚想问问昨日她是如何回来的,夜朗庭突然动了。
他两步跨到床前,膝盖重重磕在床沿上也不管,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眼眶红得骇人。
叶无双这才注意到,他眼底全是血丝,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又像是……哭过。
难道夜朗庭是担心自己,所以哭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
夜朗庭是什么人?可以说是刀架脖子上都不会认怂,怎么可能这么脆弱。
她还在胡思乱想,夜朗庭突然开口,嗓子哑得不像话:
“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
叶无双呼吸一滞,一个奇怪的想法瞬间出现在脑海,又快速被她甩了出去。
没等她开口,夜朗庭已经俯身抱过来。
他手臂收得极紧,像是要把人嵌进骨血里,哪怕叶无双疼的闷哼一声,
可即便如此,夜朗庭也没松手,反倒将双臂又收紧了几分,像是惩罚一般。
叶无双更懵了,一拳捶在夜朗庭左肩,将人打得闷哼一声。
有更加浓烈血腥味传入叶无双鼻腔,让她眉头一皱:“你身上受伤了?”
她用力想将人推开,结果夜朗庭却将人抱得更紧了。
叶无双鼻尖撞在他肩头上,疼得眼角发酸,
虽然她没有贴在夜朗庭心头,却能将心跳声听得一清二楚,擂鼓似的砸得她耳膜发疼。
“殿下?”她又想捶人,夜朗庭动作比她要快,将她右手抓住,
他呼吸烫得吓人,混着那句反复的“你若死了,我怎么办?”
一字一句,全落在她颈侧。
叶无双僵住了。
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见过夜朗庭失态成这样。
哪怕前世他得知自己武功尽失、一辈子都不能恢复,也只是轻轻叹气,没有如此太过失落。
“我没事。”
她最终只干巴巴地挤出这三个字,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他后背的衣料,问出的话,却让夜朗庭身体一僵:
“书兰怎么样了?”
夜朗庭突然松开,双手却仍撑在她身侧。
这么近的距离,叶无双能看清他睫毛上沾着的水汽,也不知道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你不知道?”他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叶无双喉咙发紧:“知道什么?书兰怎么了!”
她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拆开锦踉跄下床,鞋子都来不及穿上,就向外面跑去。
“我喜欢你。”
窗外雨声忽然大了起来。
可即便如雨声大,即便夜朗庭声音不算大,她还是听清了这句话。
叶无双脑子里嗡的一声,第一反应竟是去看窗外,
别是昨日伤到了脑子,自己出现幻觉了吧?
她站在原地,一时无言,可她的沉默,却让夜朗庭误会了。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更哑了几分:“你呢?可对我有意?”
叶无双张了张嘴。
她说不出此时的心境,是茫然、震惊,或是怦然心动……
她分不清。
不过,她想,她是喜欢夜朗庭的。
也许这份倾心,是从前世他救她于水深火热中开始,便深深埋下了。
可她自知自己配不上优秀的皇长孙,不论是身世,还是人品,她都不值得对方喜欢。
所以这份隐晦的心思,她从未表露过,
哪怕是她本人,也是在夜朗庭突然的表白下,才发现自己最真实的内心。
她张了张嘴,并未立刻答应,而是问出了一句话:
“殿下可有事情瞒着我?”
夜朗庭瞳孔一缩,最后还是坦白:“有。但我不能向你说这些事情。”
叶无双垂下眼,借着整理衣袖,与夜朗庭拉开距离。
在一旁守着的余霜急得直跺脚,又不敢插话,只好假装捡帕子蹲到地上。
夜朗庭有些失落,但许多事情他不能对叶无双说,并不止是有意隐瞒,而是为了保护叶无双。
他还在纠结,叶无双再次开口:
“陛下果然不够坦诚。”
叶无双轻笑一声,继续开口:
“不过好在,我也有许多事情瞒着陛下,咱们算是扯平了。”
夜朗庭惊讶抬头,脸上表情似乎僵持了,同时,一股巨大的、从未体验过的满足感将他整个心脏填满,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几乎要飘起来。
“所以,你也喜欢我?”
叶无双直视夜朗庭,这是她许久以来,第一次这样认真看向对方:
“殿下很好,不过,我们不合适。”
刚刚还满脸幸福的夜朗庭突然一张脸垮掉,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叶无双生硬地转开话题:
“紫石芝还有我们带出来的东西……”
夜朗庭沉默片刻,终于让自己恢复几分往日的神态,开口道:
“葛青云已经入药,喂给圣女了。红姑一直在守着。”
“我去看看。”叶无双转身便想走出房间,不知是担心圣女身体,还是想逃离这个尴尬的氛围,
但她刚转身,却被夜朗庭按住肩膀:
“书兰她……”
在此时,夜朗庭提到书兰,显然不是好事,
看着夜朗庭相当难看的脸色,叶无双心头猛地一坠,反手抓住他手腕,语气相当急切:
“书兰出事了?刚刚不还说没事吗?”
“书兰没事,只是伤有些重。一时半会儿起不来。“
夜朗庭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让叶无双眨了眨眼,才看清他近在咫尺的脸。
“你现在不需要关心旁人,你自己的伤势就很重。”
夜朗庭的指尖在她肩头微微发颤,“你右臂的伤刚包扎好,刚刚伤口又裂开了。”
他指着叶无双肩头再次透出来的血色,眼中即心疼又无奈。
叶无双这才注意到自己右臂缠着厚厚的纱布,稍一用力就传来尖锐的刺痛。
她皱了皱眉,目光扫过房间。
墨园陈设依旧,隐约还有没有散尽的香薰味道萦绕在鼻尖,窗外雨声淅淅沥沥。
此时太过安逸,若不是身上真切的疼痛,她几乎要以为佛山密室里的一切都是幻觉。
“我要见书兰。“她固执地去拨夜朗庭的手,指甲不经意间,在他手背上划出浅浅的红痕。
夜朗庭突然俯身,阴影笼罩下来。
他的呼吸扑在叶无双耳畔,带着雨水的潮湿和一丝血腥气。
“你非要我现在把你捆在床上?”
他动作相当冒犯,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叶无双呼吸一滞。
今日的夜朗庭太过邪门,每个举动都让她相当意外。
抬头与对方对视,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眼睛,此刻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是暴风雨前压抑的海面。
“我……“
“葛青云说你的伤口再裂开就会留疤。“
夜朗庭终于还是泄气,有些无奈的放软语气,拇指无意识地摩挲她肩膀完好的那处皮肤,
“书兰的腿伤需要静养,有下人在照看她,你现在去只会让她担心。“
叶无双抿了抿唇。她知道夜朗庭说的有理,可脑海里全是书兰在暗河里苍白的脸色。
那个从来不知喊痛的丫头,居然在她怀里疼得发抖。
“那密信呢?“
“夜朗庭松开她,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你带回来的密信在这里,谁都没有打开。“
叶无双接过东西时碰到他的指尖,冰凉得不像话。
她这才注意到夜朗庭整个人都在细微地颤抖,显色整个人都在强撑。
“殿下多久没睡了?“
夜朗庭别过脸,喉结滚动:
“两日。”顿了顿又补充,“从你去佛山那天算起。”
外面忽然响起雷声,原本就相当磅礴的雨势又大了几分。
雨注敲在瓦片上如同擂鼓。
叶无双攥紧了油纸包,密信边缘在她掌心留下深深的折痕。
她在佛山密室不过待了一夜,原来她晕了这么久。
“那些苗疆人……“
“死了七个,活捉三个。”夜朗庭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安国公府的暗卫一个没跑掉。“
叶无双猛地抬头。夜朗庭嘴角噙着抹冷笑,眼底却似烧着骇人的怒火。
想到夜朗庭地牢中折磨人的法子,那些人,现在会十分惨,
真是……
太好了!
这群杂碎将她与书兰害得如此惨,直接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们了,他们就应该被千刀万剐!
“那你呢……
“我没动刑。“夜朗庭像是看穿她的想法,
“他们看见我就招了。“他抬手将叶无双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指尖在她耳垂停留了一瞬,“太子派的人。“
叶无双心头一跳。夜朗庭的指尖虚指,顺着她颈侧滑下,在锁骨上方停住。那里有道浅浅的擦伤,已经结了血痂。
“疼吗?“他问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叶无双摇头。比起她身上其他伤口,比起书兰的伤,这算什么?
可夜朗庭的眼神让她喉咙发紧,好像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殿下……”
“我真的喜欢你,不过你若不愿,我也不会强求。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窗外雨声依旧沉闷。
夜朗庭的眼神太认真,认真得让她心尖发颤。
一直高高在上、高贵不可攀的皇长孙,此时却如同开了窍,不断说出让叶无双猝不及防的话。
“我……“
“你不用现在回答。“夜朗庭收回手,站直了身子。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但别再说‘不合规矩’这样的蠢话。“
叶无双耳根发烫。
她从前没有弄清自己的内心,以为自己倾心于无相。
可是今日,她才清晰知道,自己心悦夜朗庭。
她沉默,不只是于夜朗庭身份悬殊,更是因为她前世不堪的经历。
她在逃避。
虽然今生的她完璧之身,但她始终过不去心中那道坎。
夜朗庭直接按住她肩膀,将人推到床边,动作强势却不失温柔。“躺着。”
他扯过锦被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脑袋,“我去给你端药。”
叶无双挣了挣,发现夜朗庭的手像铁钳似的纹丝不动。
她突然意识到这人力气有多大,绝非是她这个病号能反抗的。
“你……”
“听话。“夜朗庭俯身,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别逼我给你点穴。”
温热的气息拂在脸上,叶无双忍不住用手摸住脸颊。
这样的距离太危险,她能闻到他身上雨水混着沉水香的气息,能看清他睫毛上细小的水珠。再近一寸,她就要……
“我……我自己喝药。”她偏过头,耳尖红得滴血。
夜朗庭低笑一声,终于直起身:“等着。”
他转身时袍角掠过床沿,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叶无双望着他的背影,心头涌上说不清的滋味。
夜朗庭今天太反常了,反常得让她害怕。
那个永远从容不迫的靖王殿下,居然会失态到在余霜面前……
等等,余霜呢?
叶无双环顾四周,发现小丫头早就不见踪影。
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窗下的绣墩上放着叠好的干净衣裙。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脸颊腾地烧了起来。
雨幕另一端,寿宁宫里的空气凝固得似冬日冰窖。
“微臣惶恐……”
胡御医的额头重重磕在地砖上,血顺着眉骨流到眼皮上,他愣是没敢抬手擦。
他如此,他身后跪着的七八个太医更甚,
他们个个抖如筛糠,官袍里的内衫都被冷汗浸透了。
太上皇端坐在太师椅上,指节敲着扶手。
那声音不紧不慢,却像是催命的鼓点。多宝垂手立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都说朕没病?“太上皇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胡御医又是一叩首:“陛下脉象平稳,实在……”
“放屁!”素来讲究文雅的太上皇爆了粗口,
茶盏砸在胡御医头上,碎瓷混着热茶泼了满脸。
老太医疼得眼前发黑,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整个太医院都知道,太上皇这半个月突然老了十岁,可谁也不敢说真话。
怎么说?说万岁爷像个漏气的皮囊似的迅速干瘪下去?
他们头顶上那颗球还没戴够!
太上皇无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多宝连忙递上帕子,雪白的丝绢上立刻洇开暗红的血点。
这时,角落里一个年轻御医突然膝行上前:“微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上皇眯起眼。
这是个生面孔,二十出头的样子,消瘦,看起来身量不矮,官袍穿得一丝不苟。
“不知当讲不当讲?那便不要讲。”太上皇冷笑。
年轻御医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后背的衣裳却已经被汗湿透了。
多宝见状,小心翼翼地上前:“陛下,徐御医是上月刚提拔的,专精奇难杂症……”
“说!“太上皇突然暴喝。
徐景明浑身一颤,声音却出奇地稳:
“微臣听闻南疆有种秘药,名唤‘朱颜改’。服之可令人短期内迅速衰老,且脉象不显。”
他音落,殿内死一般寂静。
太上皇的手指死死抠住扶手,骨节泛白。
多宝偷眼看去,发现主子的瞳孔极具收缩,看来,这是动了真火。
“可有解法?”太上皇虽然怒极,却问得轻描淡写。
徐景明重重叩首:“微臣愚钝。”
“都退下吧。“太上皇突然挥手,而后指着徐景明开口:“你留下。”
众御医如蒙大赦,急忙退了出去。
待众人退尽,太上皇盯着跪在地上的年轻人:“你叫什么?”
“微臣徐景明,太医院新晋御医,专司药石之道。”
“起来说话。“太上皇示意多宝给他搬个绣墩,“这‘朱颜改’,可能查出在何处?”
徐景明谢了恩,却不敢坐实,只虚挨着凳子边:
“微臣斗胆猜测,此物恐怕就在宫中。”他谨慎地看了眼熏炉,“或许……是熏香?”
多宝手一抖,差点打翻香炉。太上皇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何以见得?”
“陛下容禀。”徐景明又跪下了,
“微臣观察陛下症状,与古籍记载的‘朱颜改’中毒迹象吻合。此毒需长期接触,而陛下日常所用……”
不等他说完,太上皇突然笑了:“查!”
他音落,徐景明便认真搜查起来。
未过多久,他再次跪下:“依微臣所见,应当就在香薰中。”
“你倒是胆大。”太上皇语气不变,示意多宝,“赏。”
多宝连忙从袖中取出个金锭子递了过去,徐景明叩首谢恩时,太上皇突然压低声音:
“今日之事……”
“微臣此来是为多宝公公诊脉。”徐景明头埋得更低了。
太上皇满意地点头,挥手让他退下。待殿门关上,多宝立刻跪倒:“奴才这就去查所有经手熏香的人!”
“嗯。“太上皇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先看看谁最盼着朕死。”
多宝会意,悄声退出殿外。
不多时又匆匆回来,手里捏着张字条:“安国公府的人昨夜去了佛山,而叶家那丫头这几日称病……”
太上皇猛地攥紧扳指,一双龙目带着审视,看向殿外东宫方向:“看来是太子。他这是要断了朕的路。”
他冷笑,“看来最近的教训还不够。“
雨声中,多宝听见主子轻声吩咐:“去把东厢房暗格里的东西送到御书房。”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让黎阳亲自去。”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太上皇沟壑纵横的脸。
那张曾经不怒自威的面容,此刻爬满了皱纹,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
可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刀,闪着令人胆寒的光。
“朕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