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被牺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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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所有人都沉默围坐在餐桌旁。
周振山盘腿坐在床上，扫过三位泥塑木雕一般的子女，最终落在了周芸身上。
目光是无形的，周芸也低着头，可不知为何心中一紧，手死死拧着衣角，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她的存在感。
“马上就要开学了，家里的困难大家也知道。”周振山点了根烟，瓮声瓮气开口：“爸妈已经跟你们马婶家联系过了，周芸……”
听到喊周芸的名字，低着头的周雪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周平安脸色略微复杂，却不敢让爸妈看到。
“担子总要有人挑，该你扛起这副担子了。”
看到周芸没说话，李翠芬连忙道：“芸芸，家里不是不让你读书，是真的没有办法，你也要体谅体谅家里，啊，乖。”
周芸干涩的声音响起：“为什么是我？”
她抬起头，直视着父母的眼睛：“为什么偏偏是我？”
她指着周雪周平安，颤抖说道：“大哥过了是二姐，就因为他们是逃生出来的，所以要金贵点？”
“你放肆！！”周振山的烟头迎面砸来，立刻就想穿鞋下床，但被李翠芬狠狠拉住。
“周芸！你怎么跟大人说话的！还不快给你爸道歉！”
“我不！”没想到，周芸也站了起来，红着眼睛哭道：“我要读书！我才不去打工！”
“马艳丽做什么的你们不知道吗？卖女儿要遭报应的！”
啪——！话音未落，李翠芬已经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
她气得脸颊肉都在抖动，眼睛也红了，哽咽道：“要不是没有办法，谁会让你去打工！当妈不心疼你吗？”
“你心疼过我吗！！”这一巴掌彻底让周芸爆发了，她披散着头发尖叫道：“只有周平安才是你们的儿女！我们不是！！我不配！！”
全家人都没想到，平时看起来不言不语的周芸会忽然爆炸，都愣住了。
周芸疯了一样朝李翠芬吼道：“周洋做了十几年没得到过你们一声称赞，现在他走了轮到我了？！”
“我不去——！！不去……”
话音未落，她惊恐地往后退，因为周振山已经黑着脸，面无表情地负着手走了过来。
“爸、爸，我！我错了……”
周芸下意识的缩在墙角，周振山快步走上来，背后鸡毛掸子翁的一响，猛然抽在周芸手上。
“啊——！！”
“你再叫？！”一掸子下去，周振山心中涌起一股奇妙的快感——最近太不顺了，打又打不过周洋，可打到周芸身上，那种一家之主的威势仿佛又回来了！
“家里做决定轮得到你说话？！”
啪啪啪——！李翠芬拉都拉不住，而周雪和周平安已经吓得躲到了柜子旁，瑟瑟发抖。
“爸、爸别打了！！呜呜……”
“去不去？！”周振山打得酣畅淋漓，脸色都狰狞了起来：“老子问你去不去！！”
“去！我去！！别打了！啊——！”
足足五分钟，周振山才喘着气丢下鸡毛掸子，重新坐到床上。如同虎大王一样扫过沉默不语的家人。
“有一个算一个，谁敢学周平安，老子打断他的腿！”
“老子看谁敢！！”
他断起水杯狠狠灌了一口，重重顿在桌面上，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周平安和周雪对视了一眼，赶紧跑回自己房间。
李翠芬走到周芸身旁，单手搂住她：“女儿啊，你别怪你爹，咱们是农村人，天生就是这个命。”
周芸没回答，李翠芬以为是她听进去了，柔声继续劝道：“要怪就怪你大哥，本来家里好好的，他非要让全家都过不下去，爸妈也没办法。”
周雪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屋，她脱力一般躺在床上，如同一具尸体。
一想到自己可能跟马艳丽一样笑脸迎客，一想到可能有些肥腻的手在身上滑动，她就觉得如同毛毛虫在全身爬，恶心得想吐。
这是农村人的宿命？
眼泪不知何时涌了出来，接着哽咽声越来越大，随后她趴在床上呜呜大哭，泪水湿了枕头。
周家房屋不大，三姐弟共用一间大房，用木板隔开，隔音并不好。
周芸的哭声周雪周平安都听得到，可没有人劝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雪躺在床上，呆滞地看着房顶，那里有只蜘蛛不断地知网，一只小飞蛾拼命扇动翅膀，可怎么也飞不出去。
周平安也看着天花板，可他想的却是：读书，一定要考上大学！
他要远离深山，远离这里！
第二天，周雪穿上了最好的衣服，被周振山带着前往马秋云家，还带上了一篮子鸡蛋。
马秋云家在东头，听到敲门声，打开看到是他们，忍不住当面翻了个白眼。
李翠芬看在心里气在心里，可现在有求于人没法开口，只能满脸干笑。
马秋云非常享受这种感觉，村里到处嚼舌头的就有李翠芬一个——你管我女儿做啥的？别人每个月一两百寄回来，你有吗？
还不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艳丽啊，你周家阿姨过来了。”她朝屋里喊了一声，就不理周家人回屋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屋里一个懒散的声音：“进来吧。”
周振山和李翠芬都来了，一进屋，他们就看到一位二十一二岁的女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她面容姣好，烫着大波浪发型，擦着粉红色眼影，戴着珍珠项链，穿着宽松的驼色毛衣，洋气得很，一点儿也不像个农村人。
“艳丽。”李翠芬心中鄙视，骚蹄子，还说自己不是出去卖的？
但她嘴里却勤快：“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
马艳丽理都没理她，自顾自地用一支小毛刷刷着指甲，李翠芬不由得有些尴尬。
过了好几秒，马艳丽才停下动作，目光扫了一眼落在了周芸脸上。
“不错，盘靓条顺。”
她对李翠芬说道：“去南方打工要耐得住性子，每个月几百块少不了。”
几百块！
周振山呼吸顿时粗重了。
周洋一走，他都要被逼着下地了，可听到马艳丽这句话，他恨不得立刻把周芸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