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锤魔案(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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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李睿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小个子转过身,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幽光,像极了案发现场那根沾血的杨树棍。
“李警官,”小个子的声音沙哑,“你在找我?”
李睿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他看见小个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小个子将银镯举到眼前,“这是我心上人的。她出嫁那天,戴着这个镯子,嫁给了别人。”
李睿的喉咙发紧:“所以你就要让所有人都陪葬?”
小个子笑了,笑声像指甲刮过玻璃:“陪葬?不,我只是在帮他们解脱。就像我妹妹一样,活着太痛苦了。你要是有本事,就来追我啊,哈哈哈……”
随后,他就看到小个子在黑夜里急速的奔跑,跑得很快,快到连影子都模糊……
他极力看清,却无能为力。最后,他只看到一个方向——东北。
12月2日,尉县。他用抢来的钱住进了一家小旅社。白天就到乡下闲逛,这当儿,他看准了祖孙同居的徐怀红老太太。回去之后,他又买了一柄四磅八棱锤,还买了两双线手套,一双深靿军绿色球鞋。
傍晚,他离开旅社,临走时还特意撕下两只秋衣的袖子,准备在作案时套在鞋上。
初冬的寒风裹挟着霜粒,刮过村庄的土墙和枯树。夜色如墨,村民们早已躲进温暖的被窝,只有零星几盏昏黄的灯光在黑暗中摇曳。小个子像只觅食的野猫,在村巷间游荡了约莫半小时,直到一辆老旧的山地自行车闯入他的视线。
骑车人疲惫不堪,将车随意扔在院中,连门都未锁便进了屋。小个子蛰伏在暗处,目光如炬地盯着那扇虚掩的门。待屋内鼾声响起,他蹑手蹑脚地潜入院子,推起自行车,将其藏匿在村外的麦秸垛旁,为逃亡做好准备。
徐老太太的家位于村中央,三间正房朝南而立,东侧是一间简陋的厨房,西边则是两间空置的屋子。小个子从厨房南侧悄然潜入,刀刃插入门缝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月光透过窗棂,照见堂屋内陈旧的家具和墙上的年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尽管明知这户人家并无多少积蓄,小个子仍举起铁锤,毫不犹豫地向熟睡中的徐老太太和她的孙女砸去。锤头落下时,鲜血溅在斑驳的墙纸上,与年画中喜庆的红色融为一体。
完成暴行后,他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用受害人家的剪刀撬开了两个木箱,翻找着可能藏匿的财物。然而,箱子里除了一些旧衣物和零碎杂物,别无他物。
离开前,他将屋门反锁,仿佛要将这场罪恶永远封存。在村边的麦秸垛旁,他挖了一个坑,准备将铁锤埋入田埂的冻土中。锤头缝隙里卡着根银白发丝,在夜色中微微发亮,宛若枉死者未瞑的目光。
随后,他骑上那辆偷来的自行车,朝着扶县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轮碾过结霜的土路,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仿佛在为他罪恶的行径低声哀鸣。
这时,李睿突然从迷雾中冲出,想要扑倒他那罪恶的身影。
但他却扑了一个空,仿佛那人从未出现过。他转过身,看到村庄依旧沉寂,只有那扇被反锁的门,在风中微微颤动。
两个被撬开的樟木箱张着黑洞洞的口,散发出陈年艾草与血腥混杂的刺鼻气味。箱底的碎布条上留着带血的指印,花纹与门板刀痕旁的掌纹如出一辙。
李睿震惊地看着四周,陷入无比的恐惧。
“李警官,我在这儿呢!”
寒风掠过麦田,卷起几片枯叶,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茫茫的黑暗中缓缓出现。
“你抓不到我的!”小个子嚣张道。
“你……”李睿只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消融,似乎要被这黑暗所吞噬。
突然,小个子的脸开始扭曲,变成无数张受害者的面孔,还有那个幸存的女孩,她们的眼睛空洞无神,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
“李警官,”她们异口同声地说,“你抓不到他的。”
李睿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衬衫。
窗外的霓虹灯依旧闪烁,墙上的光影却不再斑驳。他坐起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上的血渍,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这一场场惨绝人寰的暴行。
“呜呜呜”,他抓起手机,接通了温柔的电话。
“你在哪,怎么一晚上不接电话?”温柔急切地问道。
“什么事了?”
“出事了,临川县大石村,他又出现了。”
“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李睿走到窗前。远处的天际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朝阳像一把生锈的刀,将张建中家的轮廓刻在冻土上。
院门虚掩着,寒风掠过门轴,发出细若游丝的呜咽。
里屋的棕绷床深陷下去,张建中仰面躺着,头颅像颗被砸碎的核桃。脑浆混着血水浸透了牡丹花色的枕巾,染红了枕下压着的全家福——照片里的小孙女正对着镜头笑,酒窝的位置此刻嵌着块碎骨。妻子刘岚蜷缩在床尾,碎花棉袄被扯开,锁骨处的胎记在月光下泛着青紫,像片枯萎的银杏叶。
窗台上,半碗放凉的红糖水结着冰碴,倒映着屋顶残破的蛛网,蛛丝在寒风中轻颤,粘着片染血的指甲盖。
李睿匆匆赶到,“怎么样?”
“夫妻俩,都……”雷辰面色悲伤,叹了口气,“这家伙经常不借助任何交通工具,步行数十里赶到作案现场,每次作案后都在夜色中长途跋涉,一夜之间逃出了我们的搜捕网。所以案发的村民几乎没有人发现过他的踪影,更没有人对他留有印象。”
“这家伙够吃苦耐劳的!”李睿咬牙切齿道。
这时,小王跑了进来,“雷队,村外的麦秸垛发现了凶器。”
“哦?”雷辰目光一亮,“快去。”
麦秸垛旁,自行车辙印深深碾入冻土。带血的八棱锤斜插在草垛里,顶端沾着的冰凌折射出幽蓝的光,像极了刘岚最后涣散的瞳孔。
李睿循着地上的车辙望去,忽然想起了刚才的梦,说道:“往东。”
“东?什么东?”雷辰纳闷道。
“他朝东边去了,追!”李睿坚定道。
“有……有证据吗?”雷辰一时拿不定主意。
“相信我!”
恰此时,临川大道。一个行色匆匆的身影自西向东快步走来。
心细的巡警发现他穿着被露水打湿的衣服,鞋上还沾有泥巴,便拦住了他,“哎,那个人,站住!”
“哪的人啊,这么早干嘛去啊?”警察上前盘问道。
面对警察,他明白自己如果不说实话就等于自投罗网,就如实报出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和住址。
“你等下,跟我回派出所,我要查一下。”
巡警押着瘦小的男人走进派出所。露水在他的旧夹克上结成冰晶,鞋帮沾着河滩的淤泥。早晨六点的街道空荡如荒野,只有警靴踏碎薄冰的脆响。
值班警员正在喝隔夜的浓茶。暖气片嘶嘶作响,审讯记录本摊在掉漆的桌上。
“小郭,帮我查查这个人。”警员老吕道。
“老吕,查过了,确有此人!”钢笔在纸面划出沙沙声,电话线垂落在墨水瓶旁。
“好,谢谢啊!”听到这话,老吕便对他放松了警惕。
六点二十分,电话铃炸响。派出所长抓起听筒时碰翻了搪瓷缸,褐色的茶渍在地面漫延。
“全体设卡!”他对着走廊吼。
值班警员匆匆跑进食堂,喊道:“老吕,还吃面呢?快走!”老吕往嘴里塞着面条,问道:“咋回事?”警员回答:“刚接到上级指令,立即在辖区内设卡,协查邻县刚刚发生的一起特大凶杀案的嫌疑人。”老吕惊讶道:“啊?”
而这起特大凶杀案正是小个子刚刚犯下的。
厨房的蒸汽正模糊玻璃窗。厨师往铁锅撒了把葱花,油星在通红的炉火上爆开。刀锋撞击案板的声音像心跳。面条在沸水里翻卷时,三辆警车正呼啸着冲出派出所。
等警察设卡回来,已经是中午了。他们饿极了,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大声谈论着通报中杀人案件的情节。
小个子当然听出了那正是他刚刚犯下的案件,更知道他们的设卡堵截是一无所获,故意凑上去问:“你们说的是哪里发生了杀人案子?”
老吕突然转头,面条正挂在他的下巴,这才想起自己还留置了一个人,没好气地说:“多嘴!这是你管的事吗?”
“这里没你的事了,”他吐掉半截烟头,“你走吧!”
小个子装作可怜地要求说:“我饿得很,让我吃一碗面条再走吧?”
老吕不耐烦地说:“吃什么面条,快滚!”
小个子故作怏怏不快地离开了派出所,楼顶的探照灯在他背后投下细长的影。他数到第十二步时开始奔跑,棉鞋在雪地留下蜂窝状的孔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