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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保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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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尖突然钉住张春梅家方向:“她家房梁用的钢筋,是水库泄洪闸同批次的。”

后半夜的狗吠声里,张春梅正在灶房烧水。

陆川翻墙时带落的瓦片惊得她打翻竹篾筛,晒干的益母草撒了满地。

“川、川子哥…”

她往后腰摸的手被陆川反剪住,军靴碾碎的药草渗出暗红汁液。

“王癞子给你写的保证书,”

陆川的刀背划过她颤抖的脖颈,“是用农机站油印机打的吧?”

煤油灯突然爆出灯花,张春梅绣花鞋跟磕到灶台,鞋底夹层露出牛皮纸角。

祠堂钟声敲响第四下时,陆川蹲在王癞子家猪圈顶上。

底下传来哗啦啦的麻将声混着劣质白酒味:“三筒!他娘的县里来的都是饿鬼,吃相还不如咱养的猪崽…”

“癞子叔。”

陆川稳稳蹲在猪圈顶上,眼神冷峻,目光如炬地盯着底下那伙赌徒。

麻将声混杂着劣质白酒的刺鼻味道,随着陆川的到来戛然而止。

王癞子诧异地抬起头,见陆川如幽灵一般出现在天空,不禁面色一白。

“川、川子哥,这可是我家地盘,你闹啥呢?”

王癞子脸上的笑歪歪扯着嗓子喊道,试图用话语打破僵局。

陆川不为所动,任由鸟雀般的沉默在月夜下蔓延。

他没有急于动作,反而缓缓站起,居高临下地环视着那一圈神色慌乱的人。

“倒是会挑地方。”

陆川冷冷一笑,似乎是自言自语。

随后,他一个伶俐的翻身便从猪圈上跃下,泥土微微震动,带起地面上的酒瓶子来回碰撞,发出脆响。

见陆川下来了,王癞子明显有些慌神,玩牌的人也都不约而同停了手。

几个同伙面面相觑,镇定已然告罄。

“打扰你们的好兴致了。”

陆川把玩着手中的小刀,目光扫过众人。

“不过我想你不会介意跟我聊聊天,癞子叔?”

王癞子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笑:“川子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他试探性地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来,抽根儿?”

陆川嗤笑一声,把烟递还过去:“省着点吧,这玩意儿你快供不起了。”

王癞子心头一颤,忽地明白陆川来者不善。

他直起身子:“川子哥,你也是明白人,这镇上有镇上的规矩。你看…”

“规矩就是偷工减料,填你自己的腰包?”

陆川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

王癞子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那些个被陆川逼视的同伙,忍不住缩缩脖子,似乎想要从这个激烈的对峙中退去。

“你说什么…我不懂。”

王癞子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仍然强作镇定。

“不懂?”

陆川将锃光瓦亮的刀尖慢悠悠地抵在桌上,轻描淡写地说道:“说说当年的水库工程吧,癞子叔。你没多大本事,是怎么满足那么多人的?”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几乎令人窒息。

“川子哥,这都是些陈年旧账了…”

王癞子试图搅浑水,笑容也满是破绽。

陆川倏然靠近,居高临下地盯住他的眼睛:“旧账?可这些旧账要是拿去见官,你脑袋还留得住?”

王癞子身子抖了抖,察觉到陆川的杀气。

突然间,他骨头一软,想到了再无退路,只能豁出去。

“不光虚瓦扣砖,假的账本都是我…”

“还有呢?”

陆川步步紧逼。

“是张春梅…她是个被利用的…”

王癞子终于撑不住似的坐了下来,捂住了脸。

“县里的验收组…我…我给塞了几个厚信封…他们闭一只眼,开一只眼…”

陆川目光如电,轻声讽道:“果然是扯着一线利益链。”

他轻巧地抽出一张纸巾,擦拭手上的肃杀之气。

“说!都招了,兴许还能少判几年!”

陆川一声怒吼,吓得几个赌徒浑身一哆嗦。

“我说,我说!王癞子他……他克扣工钱,还逼着我们……”

一个瘦骨嶙峋的赌徒颤巍巍地开口。

赌徒们见王癞子已然开了口,也陆续把偷工见不得人的龌龊事儿全招了出来,却不知陆川早已把这些抛到了脑后。

他摆摆手,示意手下看住这伙人,自己则转身走向破败的阁楼,开始细细搜查王癞子的住处。

屋内窄而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发霉的潮气和陈旧纸张的味道。

陆川拨起一角脏兮兮的地毯,心头没来由地一动。

“这里面肯定藏着什么!”

他暗想。

果然,没过片刻,他便找到一个破旧的铁皮箱。

“咔嚓”一声,用军刀轻轻一撬,铁锁应声而断。

里面满是已经发黄的账本,上面清晰地记载着当年水库工程的细目,字迹非常醒目。

除了账本,陆川在其中还翻出一封匿名举报信,

信封上浸满岁月,但其内容却直指王癞子贪赃枉法的实况。

此时,陆川的眼底浮现出微微的笑意,想起了自己既定的目标。

如此铁证在手,足够让王癞子尝尽牢狱之苦,也松开了扣住村子命脉的腐败之手。

陆川将泛黄的账本在桌面上磕出清脆声响,王癞子瘫坐在墙角,裤裆洇开一片深色水渍。

屋外传来警笛声时,他忽然像被抽了脊梁骨的癞皮狗,手脚并用地往门槛爬去。

“陆川!你他妈不得好死!”

王癞子嘶吼着被铐住手腕,指甲在青砖地上刮出五道白痕。

“你以为扳倒我就万事大吉?县里那些……”

“闭嘴!”

年轻民警一脚踹在他后腰,转头却对陆川露出讨好的笑,“陆班长,您看这证据……”

“原件我留一份。”

陆川用报纸裹住账本,指节敲了敲举报信上模糊的邮戳。

“这封信的笔迹,劳烦查查县水利局档案室。”

他瞥见民警瞬间僵硬的嘴角,转身时军靴碾过王癞子吐在地上的浓痰。

暮色漫过村口老槐树时,陆川推开自家斑驳的木门。

灶台飘来玉米糊的焦香,李秀兰正踮脚够着吊在房梁的腊肉,竹椅在她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

“妈!”

陆川箭步冲过去扶住,掌心触到母亲嶙峋的肩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