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访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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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亨亚日来说,午后的读书时间并不都是一帆风顺的,主要是早前养成有午休的习惯,往往都是要休息小半个时辰再上学或者是其它什么,所以在读了不到一个时辰的书后,亨亚日竟是困意上头。另外就是昨晚休息的也并不好,亨亚日于是就有些想要休息一会儿的打算,只心中一想,要是休息的话,又怕睡的太沉,睡过了头。往常是有人来叫醒自己的,今日先生和明宇叔都不在,没人来唤醒自己,只要是这样困着,这书也读不利索,有点两难。想了想,亨亚日决定先去洗了把脸,准备醒醒脑,过会而再看状态如何,才决定是否接着读书。亨亚日起身去與洗间净了遍手脸,又把两个卧室的窗全打开,这一番折腾,确是把睡意给赶跑了。准备工作做好后,亨亚日这才又坐下开始读起书来。
这回读的时间比较长,状态也还好,只身上又有些困顿时才罢,看了看表,居然已经过了下午五时,先生和明宇叔依然还没有回,看来事情办得未必顺利。在这上面亨亚日是无能为力的,想也只能是自己在这里乱想一气,于事无补,于是亨亚日又起身活动了下身体,方便了一回,就又开始读书了。只读书前,亨亚日心想,还好,自己能坐的住,也不爱那东跑西颠的,说起来,读书也算是自己的爱好之一,这回好像算是赚着了,就这么自我安慰着,心里忽然就有些高兴。
不知不觉中,天色暗了下来,房门响动,亨亚日被惊动。估摸着是先生他们回了,亨亚日出来看时,果然见谢明宇刚刚回到屋里来。亨亚日赶紧和谢明宇问安,又问起先生,谢明宇指了指另一处房间,于是他就朝葛自澹房间去了。
亨亚日准备叩门的时候,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就推门进了屋,只来回在这屋里转了一圈,一时也未见到人,正待返身时,见先生正从與洗间出来。葛自澹这屋是两间卧房还有一个会客厅,师徒二人在厅里坐了下来,亨亚日赶紧先给先生换上新茶,二人开始默默喝茶。亨亚日有些好奇先生他们这出去了一天的结果,只是先生不开口,他自然也不好出言问。
葛自澹没让这哑谜继续,开口说道:“今天过去看了两家,只都不大适合,我们这急切间也是不太好寻到合适的住处。余斛这些年虽说变化算不上太大,但这也离开好多年了,这里以前也并不怎么过来,说起来还是有些陌生的。只自己找恐要等些时日,你这耽搁起来虽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不值,本来是不想麻烦老朋友的,看来要是不寻人帮忙,是不成的了。”
亨亚日被先生这么一说,有些明白了,有些更糊涂了。亨亚日对葛自澹的过往并不太清楚,有限的了解也仅限于自家父亲曾和他说起过的先生早期的一些经历,后面的多也不知。这回知道先生居然在余斛还有朋友在,另外似是也从余斛离开了未久的样子,却被昨晚说其中一些是几十年前的事给搞糊涂了,不过这不重要,只要事情有了眉目就好。师生二人喝了会儿茶,谢明宇进了屋来,却是该要晚餐的时候了。
三人就下楼出了旅店,往街上行去,只白日时,葛自澹和谢明宇外出忙了一天,就没有远去,只在这就近找了家饭馆,要了些饭菜,随便吃完就直接回了旅店,也并没有如昨日般再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随便走走。
亨亚日却是在旅馆憋了一整天,只是对自己单独一个人在这陌生地方闲逛也没多大的兴趣,也就随着一起回了房间。只打开书时,亨亚日总感觉自己今天是不是少做了点什么,不过今日的事情很简单,到底是什么呢?忽然一拍脑袋,这才猛然想起是今日笔记尚未做,就又把书移开,先把今日的笔记完成再说。全天基本就都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屋里,还只是在看书,先在脑海中粗想了一遍今天所读的内容,就提笔写了起来。亨亚日也就只记下了自己看书时的一些零散的感想和送餐伙计的那个看似寻常却勾起自己异样触动的动作,写完后想想又加上了先生和谢明宇出门寻宅的简短记事。由着刚刚才书写完笔记,有关书上内容的那些汇总性的思考尚在,这回再看起书来,顿时感觉思路畅通了很多,前后衔接顺畅不说,有些发散的想法在读书中也都得到了很好的联系和印证。只是一整天的书读下来,人也是相当疲惫,所以亨亚日比前些日子稍早,但也到了晚间十点多就上床睡去了,也是一倒在床上不久就沉沉的睡去了。
次日醒来时,天色还早,太阳也还未升起,但天光已经大亮,看表也才是六点刚过,亨亚日昨晚睡的很好,一夜无梦,所以早上醒来也是神清气爽的。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完,时间仍是很早,想想这早起看会儿书也是挺好的,于是亨亚日推开窗,让一股凉风吹入,猛吸了几口晨日里尚带着些许凉意,些许湿润的空气,就又在案几前坐下。亨亚日先看了下整本书的进度,估计最多再要有两天多不要三天这样全天功夫的样子,这整本书就又可以读完,心里就想着,该是赶在搬家之前就可以结束了吧。一日之计在于晨,进击少年亨亚日先给自己打了打气,就马上把心思和情绪都投入到读书中来。一直待到谢明宇来叫,亨亚日这才停下看书,却是到了早点的时候,亨亚日赶紧收拾了下,出门和先生会合后,早餐去了。
用罢早餐,葛自澹对两人说道:“今日去拜会朋友,明日又是过节的,我这回也不想太过张扬,到时就在他家附近的茶馆,投书候他,把事情托付得了,我们就回。待他那日空了,我们再约他用餐,这回除他而外,别人不见也罢,因果太多,人情难还。”二人点点头,但除亨亚日外,那个他显然余二人是心里有数的。
只葛自澹对亨亚日又说了一句:“你这好些日子只顾着读书了,也一直坐在书桌前,这回也该稍稍换换些心思,出去走走看看,或者另有其它收获也不一定。”
亨亚日虽然有些意外,但也连忙点头答应。
“这回我们一起过去,这个朋友以后的来往应该也不会少,你也有必要提前认识一下,带你过去的意思也是打个招呼,算是礼貌吧。”言罢又来回打量了亨亚日几眼,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不做那俗套吧,原本想着等安定下来,一边联系学校,一边给你定些新衣服鞋袜的,这下却有些来不及。不过都不是什么大事,你这衣服鞋袜样式虽然老旧了些,但质地还是不错的,只一眼多能让人看出你是从外地新来的。”说完,自己竟是禁不住的笑了。
谢明宇也是一脸的笑意,亨亚日被笑的莫名其妙的,只听这意思未必大好,只是两位长辈都在笑,自己也讪讪的笑了起来,心下想着:新来的?乡下人吗?
“走吧,去看看杨彦之这些年可有什么大变化没有。”葛自澹当先迈步,谢明宇、亨亚日赶紧跟上。三人要了辆马车,葛自澹说了句原州会馆,车子就动了起来。
余斛的热闹地界很大,愈到租界愈是繁华,亨亚日坐车观景,只觉今日之所见补足了很多以前只在新闻纸中才有的见闻概念。林立的高楼,巨大的人流,游动的电车,沿街叫卖的小贩,应接不暇的各式商铺,喧闹的街市,繁花茂盛的街景,还有路边、广场边一个个小格子间里传出的铃铃电话铃声的响动……
马车一路跑了大约一个多时辰,这才到了原州会馆附近,三人下了车,先是去了旁边的一处茶馆里。除了要些茶水和干果外,葛自澹寻店家问了店铺的名字后,又借来了纸和笔,想了想,写了几行字,待笔墨干后叠好,却不好让店家代劳,只让谢明宇带着亨亚日把书信给送过去。
谢明宇显然是熟悉杨彦之的居所的,带着亨亚日径直到了杨府门前。这里离茶馆却是很近,只是杨府的伙计近前来时,见这来者分明是个新面孔,这有好几年不来往了,他显然是不识的。看出了谢明宇像是不识来人的样子,这回,却是亨亚日开了口,他说道:“敢问贵主可在府中,吾受先生所托,送书一封,要送给你家老爷。”
接待人见这一大一小的二人打扮稍显的有些奇怪,口音也迥异,不过也不以为意的,说道:“老爷们今日都在府上,只不知贵客可是要寻的是哪位?另外贵客的名姓是否可以一并告知,我也好回话。”
亨亚日看了谢明宇一眼,说:“我们是找杨彦之杨老爷的,至于吾先生名姓,信中自有言道。”说完递上书信。
接待人接过书信后,说道:“还请贵客稍等,大老爷在的,只是现在在会客,我只得通禀后才得消息,不知贵客可否进屋一歇?”
亨亚日答道:“不必了,我们自有去处。你只需把书信送到即可。”
二人随后告辞离开,又回了茶馆。
见了葛自澹,亨亚日把刚投书的情况说了一回,见得先生稍稍有些疑惑的样子,又和谢明宇对视了一眼,却什么话都没说。亨亚日自己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自然也不方便多话。三人暂时都没有话,只是坐着喝茶。
未过多久,却见得腾腾腾的一人跑入了这茶馆来,看了一眼屋内,直接朝三人行来,而葛自澹也当先起身离座,迎了过去。亨亚日见来人的年岁看起来和谢明宇相差不多,身高也相当,只消瘦一些,皮肤白净一些,双眼炯炯有神的,看起来文质彬彬又斯文尔雅的样子,只仿佛这一路走得太急,所以微微有些喘,这形象和他的年岁、气质也太不相符了。
亨亚日见先生起身自然也赶紧跟着起身离座,只侍立在一旁,并不往前面去。只见葛自澹和来者先都没有说话,甫一见面,先相互凝视了一会儿,就又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旋即分开,又握了握手,相携着一起又回到了茶座旁。直到近前,来者又和谢明宇拥抱、握手了一回,用手轻轻锤了锤谢明宇的胸脯,还说了句:“还那么结实。”
话音刚落,三人就都笑了起来,亨亚日也不知他们高兴个什么劲儿,只是见他们都笑,似是相熟的很,也就跟着笑了。
来者这才走到亨亚日身前,仿似刚刚发现一般,伸出了手,亨亚日也赶紧上前伸手握住,却听来者说道:“小友如何称呼,今年贵庚啊?”
亨亚日见来者和先生、明宇叔如此做派,想必也是很要好的朋友,也应该是这次寻人帮忙的正主,赶忙回道:“不敢当的,回长者话,小子姓亨唤亚日,马上就十一岁了。”
来者一听这话,就笑了,只是还并没有撒手的意思,一边转头朝向葛自澹,一边说:“这位想必是你新收的学生了,只是你也不肯言语一声,让我这讨了个没脸,空着手就来了。”
葛自澹笑着说道:“都不是外人,亚日,这是你杨伯,我们这次却是要叨扰他了。”
亨亚日赶紧问安道:“杨伯好。”
这却是杨彦之收到投书之后,马上就丢下了满室的宾客,自己一个离开了,却是应了葛自澹切莫声张的请求。这时茶馆老板也赶紧给几人换了一壶新茶,又给众人沏上后,一言不发的又转身离开,只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显然也是认识杨彦之的,至于杨彦之认不认识他,看起来却是陌生的紧,杨彦之只顾和众人叙旧,显然也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葛自澹对杨彦之说道:“这是我新收的学生,却是我自小一起同学共游的知己兄弟家的幼子。我与他后来因缘际会,虽离的不远,却也总是不得见。只最近见了,也是多有唏嘘,再见之时,却是我们都已至中年,大半辈子都要过去了。他呢,一直在家乡那边做事,也出了不少的成绩,受人称道,只他家中事多,精力不济,再见之日就将这孩子托付给了我。我和亚日也是有缘,也就一应承下来了。不过这回应当是我此生最后一次如许了,日后年岁越发大了,许多事就没精力做了,也没心思做了。”
杨彦之笑了,说道:“说什么呢,我怎么感觉这回分别这许多年,你这几乎都没什么变化,甚至有些越发显得年轻的迹象了,看这岁月似也没在你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那山里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再说,你再看看我,虽说我是比你是要年长上一些,但我们要是外出同行的话,外人见了甚至会觉得我们如两代人一般。”
亨亚日听他如此讲,自然也细细的看了看先生和杨彦之,往常不好细细打量,这回却趁机看了个饱。说是两代人确实夸张了许多,只是先生这看起来比起实际年龄显得年轻得多却是不争的事实。咋看起来会给人有岁月的感觉,只再细看之下,皮肤、颜色、形貌体态、眼纹这些,两相比较起来,先生简直有些逆生长的意思,这也叫亨亚日观服。亨亚日平日里出于尊重,一直也不大好细看先生,这回细观之下,对自己的过目难忘不禁有些脸红。形象是难忘的,只是得见轮廓表象而已,不见细微处,往往是停留在表面,甚至是表面的细节处都未得见,这却是令亨亚日自身有些羞愧。可能生活当中,自己有些仗着过目难忘,有意无意间的忽略了太多的东西,略有回忆,甚至不知道父亲的头上不知不觉中什么时候出现了些许点白,更是让亨亚日无言。一时之间,亨亚日有些沉郁,难以自制,耳中甚至都不知道近在眼前的先生和杨彦之在说些什么,心里有些乱了。而下意识里,自己和先生、明宇叔正在接待客人,万不致在此时开小差的,于是强理思绪,甩了甩头,这才又回到场中来。好在杨彦之一直在和先生说话,情绪激扬之下,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只葛自澹和谢明宇终还是发现了他的一点异常,只此时此刻,也不大好多问。
只听杨彦之说道:“这回你带着亚日过来,可是有什么打算?”
葛自澹回道:“这回带他过来,主要是开眼看世界的。我们河州地处内陆,在和世界对接上落在了后面,虽说夏江城在早些年有了些长足的进步,但也多有局限,在风气上海远不如这三十里洋场,更何况我们尚在其治下的德安府,闭塞之处远较那临郊乡镇更甚。你也知道当年德安府来人,一直眷恋不肯归去的事,也正是这地方迷人之处。我们在这里待上些年,打算至少先把初教完成之后再说,待得亚日高教时,我们到时或许就要去京城了。所以这回过来,主要是想请杨兄帮忙在南暨教会学校附近僻静点的地方租个房,就得我们三人就成,另帮着和教会学校打点一回,也好让亚日可以尽早入学才好。原本是想待安顿好后,再寻你说说话的,不成想,这许多年过去,余斛却又有了不小的变化,熟悉中还有些陌生,急切间,一时并没有找到适合的地方,这又马上要过节了,只好又立时要劳烦杨兄了。”
杨彦之说道:“贤弟却是见外了的,我们之间不说我受你恩之重了,就是你我相交,也是我受益最多。我知你和我这俗人不同,终日里在这人堆里打滚的,你这平日里也不愿理这些俗务,明宇和亚日也都有不方便的地方。你能让我有代劳之处,你都不晓得我有多高兴,我必把这事办的妥帖了才好。而且这些需都是些小事,往后我也还有要叨扰你的地方,你也切莫要嫌我烦才好。”说完,自己就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