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舌灿莲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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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天时地利人和，众人期盼着他能够登上皇位，李言笑也答应了入朝为相，他没有理由再退缩了，尽管看透了皇位的本质，他的内心早就不似之前那般渴求，但也已经没有退路了。
既然如此，那他就直行，顺应一回好不容易偏向他的天命。
李言笑离宫后，犹豫半晌，还是打算去拜访周丞相，他已年迈，这些年丞相之职也是大多由其他人代劳，只需他点头或摇头罢了。可是此人在朝中十分有威严，自己既然打定主意出任丞相，那就必然绕不过他。
行至周府，她便肃然起敬。虽为丞相，但府邸却不奢靡，朴实无华。每一块砖石都仿佛经过精心挑选，坚韧无比，历久不衰。府门上悬挂着的木制的匾额——“丞相府”三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透出一股沉稳的气息?。
她无法想象这样清风正骨的人，得知儿子死讯时该是如何悲恸，尤其是自己戎马一生，为了北阳竭尽心血，子辈却牺牲地如此悄无声息，无所作为。
说起来，这一切也和她有关，当时没有时机和他解释一下，后来事情太多，也一直未得相见，这次总算是有机会了，可却是皇上崩逝，帝位空悬。那日长街送丧，她看到了他眼角噙着的泪，那是为百姓失去一位明君的悲；是对北阳未来何去何从的忧；是臣子对侍奉一生君主逝去的哀；是千里马失去伯乐的伤......
正琢磨该如何进去，门骤然被打开，像是有什么征兆一般。
小厮前来通报：“姑娘，请吧，我们相爷等你许久了。”
李言笑一脸问号，她并没有同谁提起过她要来拜访周丞相，何谈等了许久？
但不及寻出答案，就被引到了里面，抬眼望去，周彦稳坐于棋桌前，对着一盘棋局发呆。
她踌躇半天，不知该如何开口，朝中动向他比她先知，何况皇后为了这女丞相的名头，早就放出了风向，只是众人还不知是何人罢了。
其实无论是谁，那帮大臣肯定都是不同意，问为何，就说本朝以来从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更何况是丞相这么大的职位，女子根本不可胜任。
就算把圣旨搬出来，也只能让他们表面臣服，口服心不服的后果就是，她的处境更加艰难，皇权更迭，臣子的处境本就尴尬，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新上任的丞相，不能让大众心服，那将直接影响新皇。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周彦这位位高权重的老臣，站出来，他都服自己，那其他人也少不了要给周彦几分薄面，肯定不敢太为难她，赵晏也能少操心一些。
“晚辈李言笑贸然前来，多有叨扰，请周丞相见谅。”纠结片刻，落落大方地向周彦一拜，想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周彦依旧对她不理不睬，直勾勾盯着棋盘，手握黑子，悬而未落。
李言笑也顺势瞥了一眼，棋盘上，黑白棋子犬牙交错，恰似两支对峙的劲旅。黑棋犹如身披玄甲的铁骑，凌厉迅猛，以排山倒海之势一路冲锋，所到之处气势恢宏；白棋则像灵动的轻骑兵，辗转腾挪间，悄然布下重重防线，又似在迂回包抄。但是迂回之术，乃是下策，黑棋还是占了上风。
“你觉得谁会赢？”周彦说了第一句话。
李言笑斟酌一下道：“现在论输赢，为时尚早，黑棋之势虽盛，但白棋也未必会输。丞相左右互搏，偏向谁赢，便在您这一手了。”
周彦笑而不语，将黑棋扔到了棋盒里，棋局一时陷入了僵局。
“丞相因何放弃落子？”李言笑捏了一把汗，难道这是在暗示她吗？浑身筑起了一道防守，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进行谈话。
周彦端坐在棋桌后，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眼神犀利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女子。
李言笑被看得发毛，索性直接开门见山，如果继续绕下去，恐怕更会使周彦觉得她们没有诚意。
“周丞相，晚辈冒昧前来，确实有要事相商。想必您也知晓，如今皇位更替，局势复杂，皇后娘娘有意让晚辈担任丞相之职，晚辈特来恳请您的支持。”
周彦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上下打量着李言笑，缓缓开口：“李姑娘，丞相之位，关乎国家兴衰，非比寻常。你虽有些才名，但毕竟年轻，且从未涉足朝堂核心，这担子，你挑得起？”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似乎想透过李言笑的表情洞察她的内心。
李言笑坦然迎上周彦的目光，神色坚定：“周丞相，晚辈明白您的顾虑。晚辈虽年轻，但自幼研习经史子集，对治国理政之道也有诸多见解。这些年，在暗处也为北阳出过不少力，您想必也知道。所以我有信心，定能辅佐新帝，稳定朝局，不负圣上与皇后娘娘的信任。”
周彦双手抱胸，冷哼一声：“你是在嘲讽我吗！那日丰县一见，老夫家里出了这么大的变故，说起来还得谢你。”
“言笑不敢造次，只是我说得是实话。贵公子埋骨异乡，遭人陷害，那个冒牌货顶着他的脸多年，您却一直未有察觉，可这并不是您的疏忽，而是他们太过狡猾残忍。我也只是偶然得知，而这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所以您不用对我疾言厉色。”
她怎么会听不出他语气中的责怪，她不是软柿子，凭什么要承担他的怒火？
周彦显然没有想到她居然如此直言不讳，丝毫不给他面子。其实他提起这事也不是想要如何，只是这件事始终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里，事情过去不过一年，他怎么可能完全放下呢？
但此事已过，纠结无意，都是老天惩罚他，谁都怪不了。
“朝堂之上，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地。你一个女子，如何应对那些老谋深算的大臣？”他主动错开了话题，不愿再提及此事。
李言笑并未退缩，反而上前一步：“周丞相，正因为我是女子，方能以不同视角看待问题，打破常规，女子并非柔弱无能，在这风云变幻之际，或许能为朝堂带来新的气象。我愿以行动向您证明，我足以胜任此位。”
周彦微微眯起眼睛，沉思片刻，目光变得复杂起来：“你有这份勇气与决心，倒是难得。但仅凭这些，还不足以让我支持你。你需拿出切实可行的治国方略，让我看到你的能力，否则，这丞相之位，不可儿戏。”
在回清明阁的马车上，李言笑还是没能咂摸出他的态度，新皇尚未登基，朝堂还未大换血，自己从哪里为他拿切实可行的治国方策？而且据她看来，北阳十分强盛，纵各地有些灾情，周边小国有些动乱，都不足为惧。哪里有他说得那么严重？
还是她太不了解北阳的另一面了？
周彦这里算是碰了壁，楚太师也不太容易被说服，叶学士性格刚硬，杨将军更是有过之无不及，他们若是被赵放灌了迷魂汤，那自己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