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因果锚 第一百四十七章 广陵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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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三刻，秦淮河上飘来带着焦味的雨丝。陆沉立在"声色江山"阁的鎏金匾额下，看着鸨母腕间九转金镯上錾刻的《乐经》残篇——"凡音者，生人心者也"，那"心"字却被朱砂涂抹成"囚"。
"贵客可是要听正声？"花魁的嗓音裹着龙涎香从珠帘后荡出。她怀中的焦尾琴裂着七道雷纹，琴轸上拴着的不是流苏，而是半截带血的剑穗。那剑穗突然无风自动，血珠沿着琴身纹路渗成《太玄经》残篇，每个字都在吞噬烛火。
第一幕：焦尾绝响
陆沉指尖抚过龟背断纹，无相骨与桐木共鸣发出金戈之音："焦尾琴当配《止息》篇，姑娘这曲《广陵散》...少了三分杀伐气。"
花魁丹蔻划过商弦，刑场虚影骤然降临。嵇康锻铁的砧板竟是《周易》残页熔铸，每锤落下都震出"地火明夷"的卦象："陆郎可知，刑场地下埋着三千太学生的舌根？"
梁上积尘被音浪掀起，凝成《乐经·大武》的"王赫斯怒"。二楼雅座的盐商突然七窍流血，喜、怒、哀、惧四情化作彩绸缠上琴弦。陆沉嗅到血腥味里混着文庙檀香——那些悬浮的金文字体正在抽取魂魄。
"续不上杀曲，便留下心尖血。"花魁指甲暴长三寸刺入角弦，琴箱里突然探出只青鳞利爪。陆沉认出那是剑气长城阵亡蛟龙的遗骸，爪尖还挂着宁姚的断甲。龙吟混着剑气在琴箱里炸响，鳞片剥落处竟露出天道裂痕的暗红纹路。
"聒噪！"扯断的白发缠住无相骨，千手观音虚影在背后显现。每只手结着不同的密宗乐印，迦陵频伽鸟的啼鸣压住琴音。嵇康的影子突然扭曲，口中《太玄经》残页化作灰蝶，翅粉灼穿陆沉的袖袍。
白发突然暴涨三丈，每根发丝都刻着《乐经》诅咒。千手观音虚影在背后显现，掌心托着须弥山状的青铜编钟，迦陵频伽鸟的啼鸣化作金色梵文镇压虚空。嵇康的影子突然扭曲成饕餮吞向千手观音，灰蝶翅粉灼伤处渗出陆沉本命精血，在虚空勾勒出剑气长城城防图。
第二幕：刑台幻境
琴弦暴长将陆沉拖入刑台核心时，他看见嵇康的锻铁炉燃着《声无哀乐论》的手稿。炉火映出四十丈高的竹简墙，每片简都刻着请命太学生的姓名与籍贯。炉中墨字随火星飘向竹简，在火焰里化作七弦琴谱，那些籍贯突然渗出鲜血，在虚空勾勒出《太玄经》的镇压符文。
"建安七子的骨血炼琴徽，正始之音的魂魄铸琴轸。"嵇康的铁锤砸在虚空，迸出《乐经》失传的"乱武"章。音波化作戈矛刺向陆沉，却在触及无相骨时转为《胡笳十八拍》的悲鸣。
陆沉以指骨叩击竹简："诸君可愿再请命一回？"被抽离的七情突然暴动，雅座豪商的人皮鼓胀如球，炸开时飞出四百道魂魄。学生们在虚空写下血书，字迹组成《谏逐客令》的檄文。
花魁的真身从琴箱浮现，竟是骊山陵的守墓巫女。她天灵盖钉着七枚玉律管，每根都插着《乐经》篇章："始皇封禅时，用的可是儒生血祭！"
玉律管中渗出青铜锈迹，在琴箱共鸣出咸阳宫外八百儒生的哭嚎。她踩着焦尾琴裂痕起舞，裙裾扬起时露出脚踝处的秦隶刺青："三百年前我就该用这琴音，送你们儒家入轮回！"
千手法相突然染血，观音眉心的红痣裂开，宁姚的本命剑气破空而至。剑气斩断琴弦的刹那，陆沉窥见千里外野桃林的异变——宁姚的本命剑正在吞噬桃花自我修复。
第三幕：剑气破弦
最后一根蛟龙筋弦崩断时，青楼地砖浮现出剑气长城的阵图。花魁的皮囊如蝉蜕剥落，露出焦尾琴木雕成的骨架。额间镇魂钉上刻着小篆："乐者，天地之锁也"。
"原来你是囚龙钉所化！"陆沉的无相骨刺入琴腹，挑出颗跳动的文心。那心脏表面刻着《乐经》总序，每道血脉都流淌着太学生的遗言。
文心每搏动一次，《乐经》文字便在血脉中显形，那些遗言化作青铜锁链，将陆沉的无相骨与剑气长城城头的断剑共鸣。
宁姚的剑气在梁柱间游走，将逃亡的乐符钉回原位。当《大武》篇最后一个"诛纣"字归位时，整座青楼开始坍缩。阵亡剑修的名字从楠木中浮出，在虚空排列成《无衣》的新谱。
陆沉接住坠落的匾额碎片，"衣冠冢"三字正在渗血。那些血珠落地即化剑形，竟与宁姚的本命剑裂纹完全吻合。怀中的酒壶突然炸裂，逍遥醉裹住文心淬炼出三滴浩然血，每滴都映出文庙地宫里的崔东山——他正用石化的左手刻写《孟子》。
血珠剑形在地面划出剑气长城轮廓，宁姚腰间养剑葫突然嗡鸣，裂纹处渗出的血与匾额之血隔空交融。逍遥醉化作的血色莲花托起三滴浩然血，每滴都映着崔东山石化左手腕间的剑穗——那是当年陈平安赠他的春风符所化。
第四幕：余音裂天
子夜更鼓响起时，焦尾琴的残骸凝成青铜剑。陆沉抚过剑身铭文，三百阵亡者的姓名突然齐诵："岂曰无衣..."诵声震塌秦淮河的画舫，露出河床下的万人坑——坑中白骨皆作执戟状，颅骨内嵌着《乐经》玉简。
剑身铭文突然渗出金光，那些白骨的执戟之手同时指向东南，玉简中的《乐经》篇章化作流星射向文庙。
嵇康的残魂从剑锷浮现，铁锤化作刻刀在虚空写下座标："骊山陵东南隅，有《广陵散》全谱..."话音未落，剑气长城的投影从天而降，宁姚的本命剑贯穿残魂，剑穗上系着陆沉当年赠的桃木护符。
青楼废墟中升起青铜鼎，鼎内丹药的"鹏"字正在龟裂。徐福的虚影从裂痕中踏出，手中《乐经》正本化作蜃楼："东渡！东渡！"陆沉的无相骨点中鼎耳，鼎身《禹贡》图骤然活化，九州地脉将丹药镇压在野桃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