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胤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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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十三年八月，常年案牍劳形的胤禛在患病之后，病情迅速恶化，没几天就去世了，享年58岁。
哪怕在死亡的前一刻，他也没有放下手中的政务。
他这一世，亲缘浅薄，不受父亲看重，不受母亲喜爱，没什么兄弟缘分，理解他的人也不多，只有日夜不休，把自己投入在政事上，才能让他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他一直想证明，一直在证明，证明他的正统性，证明他其实是受人喜欢的。
可最终，他还是一个孤家寡人。
前半生，他为皇位汲汲营营，后半生，他为证明自己配得上这个皇位兢兢业业。
直到闭上眼的那一刻，胤禛才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没有对皇位的不舍，只有放松和释然。
原来真的松开手了才知道，他其实没有那么想握住。只是从前得到的太少，所以害怕张开拳头，害怕发现手里什么都没有。
可，哪怕是皇帝也逃不过死亡。
谁不是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呢？
胤禛有些遗憾，遗憾自己明白的太晚，遗憾自己一直被执拗箍在框子里。
被皇阿玛“喜怒不定”的评价箍在冷淡自持的框子里，被求不得的母爱箍在自我束缚的框子里，被得位不正的谣言箍在自我苛责的框子里……
要是能重来一回的话，胤禛想要打破什么的束缚，打破这些框子，不被任何人任何事绑架。
但也不是这么个打破法！
死亡到来的那一刻，胤禛没想到自己还会有意识，感觉灵魂与肉体分离，在众人的哭嚎声中，他穿透了养心殿的屋顶，耳边是沉闷的丧钟声，眼前却是遍布裂痕的天空。
那是只看一眼，就叫胤禛生出无边惶恐与悲凉的裂痕。
比他自己死了还难受的惊惧，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瞥，但那一幕深深印入了胤禛的脑海里，叫他久久不能释怀，常从噩梦中惊醒。
是的，他死了，他又活了。
意识到自己重生回小时候，胤禛很快就接受了，毕竟天都裂了，他重生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也因为天裂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深刻到他重生后，思绪混乱到忽略了身边的人和事，在得知十三出生后，为了寻求一点慰藉，没多想，就跑去看他了。
然后，就被小八堵在了院子里。
“十三弟长得可好？想来定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孩，极合四哥的眼缘吧，不然四哥也不会舍了我，巴巴去看了。”
“……”
胤禛一时失语，两辈子关于胤禩的记忆在此刻交织，冲击的胤禛很难共情从前的自己，包括上辈子的雍正和这辈子的弟控小四。
很好，“第三个”胤禛诞生了。
见他不说话，胤禩的表情更臭了，嘴角下沉，不高兴的阴阳怪气：“我就知道，说什么和我最好，还不是厌了我。横竖四哥外面也有别的弟弟，比我会聊天比我会撒娇还会哄哥哥，我就不留这，招人烦了。”
“小八……”
胤禛来不及挽回，胤禩就气冲冲的走出去了。
虽然胤禛此刻的记忆还没有理清楚，但身体反应告诉他，他完了，他摊上大事了。
……
上书房，胤禩身边的宝座被胤祺和胤祚抢到；
练武场，胤禩被胤禔带着训练；
放学后，胤禩被胤礽监督着学习；
休沐日，胤禩被胤禟、胤?缠住。
已经半个月没找到解释机会的胤禛，气压越来越低，看得院子里的下人喘气都不敢大声了。
而彻底融合了所有记忆的胤禛，一方面嫌弃雍正的无能，搞不好和小八的关系；一方面又嫌弃小四的不够强大，居然被雍正的记忆影响到。
自觉综合之后才是最优秀的自己，胤禛完全跳过了纠结的环节，一心只想恢复自己“和弟弟天下第一好”的地位。
为此，不死心的胤禛已经在胤禩的院子里坐了一天了，哪怕知道胤禩和胤禟、胤?出去玩了，他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主打一个等不到就不走。
等胤禩回到院子里，看见坐在他屋子里的胤禛，当即冷着脸转身就想走。
胤禛见状，眼疾手快的拉住他，拉他坐到了桌边。
“小八，你别走，你的院子你走什么？”
胤禩轻哼：“那你走？”
胤禛赔着笑脸，小心翼翼的说着：“不慌，我只说一句，说完你要我走，我一定走。”
胤禩心中有气，抬头看他，眼眶泛着红反问：“就一句？”
胤禛忙不迭点头：“嗯。”
胤禩往旁边坐了坐，和他隔开好大一个空位，“请吧。”
胤禛瞧他别扭的样子，忍着笑，试探着询问：“那，两句话行不行？”
胤禩瞪了他一眼，起身就要离开：“爱说不说。”
“好好好，我错了，”胤禛连忙拉着他的手，“我说，我说。”
胤禩轻哼一声，坐回桌旁，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说吧，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
胤禛见胤禩肯搭话了，知晓不能再开玩笑了，自主挪到胤禩的身边，挨着他温声说道：“小八，我们打小一起长大，你知道我的，我最在乎你了，我们说好要好一辈子呢。”
“那你怎么突然好几天都不理我，倒是巴巴去看十三弟？”
胤禛苦笑，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想让胤禩徒增担忧，只能一脸真诚的看着他：“我遇到了一些事情……小八，你相信我，我只是一时没有转过来弯，但在我心里，肯定是你更重要。”
胤禩含泪看着他：“果真？”
胤禛伸出手搂住他的肩膀，作为一个被生母养母接连放弃的人，他当然能体谅相同境遇，甚至过得更差的胤禩的敏感。
他认真的直视着胤禩的眼睛：“果真。说好了，我们两个相依为命的嘛。”
胤禩定定的看了会儿他，别扭的转过头眨巴着眼睛，消除了泪意，轻声说道：“勉强原谅你一次。”
“多谢小八了，小八大度。”
胤禛瞬间展开了笑颜，跟着来的苏培盛都长舒了一口气，终于雨过天晴了。
胤禩的耳朵微微泛红，转过身对着下人吩咐：“传膳吧，不然某人该说我连顿饭都不给他吃了。”
胤禛听出了他别扭的示好，心下更软了，果然，小八和他天下第一好，还留他吃饭呢！这待遇，谁有？
用膳时，胤禩给胤禛夹了一筷子菜，略显不自在的说着：“虽然前段时间觉得你有点奇怪，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记得，还有我在……”
“小八……”
“吃菜，吃菜。”
看着红着脸转移话题的胤禩，胤禛忍不住笑了。
此刻，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胤禩是察觉到他的不妥啊。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暖洋洋的，是上辈子的雍正渴求却从未得到的体验。
这样很好，他想，这辈子，他什么也不用握住，只要握住小八的手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