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豁耳的地下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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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雷恩报出名号，桑奇立刻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
“听着，这里不是无名小卒该来的地方。”
他摆摆手说：“毫无疑问，凯琳迪雅战斗时就像女武神一样势不可挡，但她对别的业务并不熟悉，否则是不会带你们回来的。你以为随便什么毛贼强盗都有资格踏进我们的地盘吗？”
“抱歉，怪我刚才没说清楚。”
雷恩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通缉令递了过去，“我倒希望我和我父亲只是你口中不入流的毛贼而已，如果真是那样，他也不至于被该死的罗德·帕尔默砍掉头颅，我也不至于一直过着暗无天日的流窜生活。”
“又是通缉令？呵呵，我已经看过太多了，你不知道有多少人自信满满地拿出这玩意儿，自以为犯下的是什么震撼人心的大案子——”
话虽这么说，桑奇还是把那份通缉令接了过去，毕竟值班的夜晚总是漫长，权当打发时间吧。当他把通缉令上的内容读完后，脸上那种轻视已经收起大半了。
“前任东部城邦炼金术协会会长莫里斯是你的父亲？你刚才说，他是被神之怒罗德亲自处决的？”
桑奇冷不丁问。
“正是这样。如果不是我足够机灵、也足够幸运，那么早就跟父亲一样死在罗德的双刀之下了。”
尽管内心早就没什么悲痛可言，但雷恩仍不得不做出一副痛恨至极的样子。与此同时，他注意到奥莉尔脸色苍白得吓人，当然，对于一个马上就要被‘卖掉’的女人来说，这种表现再正常不过了。
“唔，以你们父子的罪行而言，确实值得罗德那种人亲自出手。坦白说，即便在危险的地下世界，你们当年的所作所为也着实带来了不小的震撼，而你竟然能在神之怒手里捡回一条命，这就说明除了幸运之外、你本身的实力自然也不容小觑。喏，把这东西收好吧——”
桑奇一边感慨、一边把通缉令递还回去，这玩意儿是做不了假的，它用特殊纸张制成，可以耐住长期暴晒和风雨侵蚀，上面加盖的印记也确定无疑。虽然他很好奇雷恩究竟是如何在罗德手里逃生、又是如何苟且到现在，但这种事并不值得刨根问底，毕竟每个邪恶者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和过往，他们的黑暗秘密绝不可能向任何人透露。
“好吧，我承认我刚才有些冒失了，雷恩先生，曾参与过那件了不起的大案的你当然够资格成为我们的客户，只是眼下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说着，桑奇眯起眼把奥莉尔从上到下审视了一遍，“说实话，我们当然也做人口交易，但恕我直言，美女这种东西对我们的客户来说实在太普通、也太容易得到了。我承认她比一般的美女更有气质，如果是在某个妓院或者奴隶市场里一定能卖个不错的价钱，但仍是不配站上我们豁耳拍卖行的展台，是的，这种货色无疑会拉低我们的水准，也会令那些千里迢迢赶来的竞拍者大失所望。”
“那么，到底什么样的奴隶才值得你们的买家青睐呢？”
雷恩问。
“一定得是具备出色能力的人才行，比如控法者、武技大师、又或是在某个专业领域特别出色的匠人。总之，对于我们那些眼光和手段都很毒辣的客户来说，如果他们想买只奴隶回去，那么奴隶的外表是最不具备实用价值的因素。当然，也有例外——”
鉴于雷恩刚才拿出了一份优秀的‘罪恶简历’，此时桑奇也就比先前多出不少耐心，“比如女性精灵，这玩意儿本身就已经很值钱了。上个月我们卖了一只，那娘们儿既不懂魔法也不会拉弓，胸也不算大，完全是个只会哭哭啼啼的白痴，即便如此还是卖出了七千金币的天价。”
“七、七千！”
雷恩倒抽一口凉气，“难道那买家吃撑了不成？就为了那双尖耳朵吗？！”
“吃撑了？呵呵，你还是太年轻呀，雷恩老弟。”
桑奇笑眯眯地说：“你有想过在人类国度卖买一只女精灵的难度吗？在阿尔媞亚？有考虑过抓捕成本和运输成本吗？活物可没法儿塞进空间物品里啊！所以，是的，或许一只精灵奴隶在卡尔姆多那种地方不算什么，但在咱们这儿，她就是值那个价钱。”
“我明白了，所谓‘做卖买’大概也就是如此了，不管合法生意还是非法行当，说到底都离不开‘物以稀为贵’这个原则啊。”
雷恩点点头，然后粗暴地把奥莉尔往前拽了一步，“来吧，亲爱的，我从刚才开始就觉得这屋子实在暗得过分，也许就是因为光线问题，所以桑奇先生才看走了眼吧？现在，是时候展示真正的自己了。”
说着，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奥莉尔轻轻叹息，随后低声祈祷。很快，圣洁的光辉从她周身浮现，一眨眼便将四下映得金光灿烂。
来自帝诺斯的光芒如同灵动水流肆意流淌，此时此刻，这间隶属于非法组织的诊所竟比教堂还令人心生敬仰。奥莉尔静静沐浴在圣光之中，碧蓝眼眸就像夜空中的星辰般深邃而明亮，原本就美丽的脸庞此刻更被衬托出超凡绝伦的神圣与庄重。
“竟然是圣、圣能者！你、你疯了吗！竟然把这种人带来这里！”
桑奇大叫一声，差点一头栽进壁炉。如同老鼠惧怕猫咪，他这也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很快便稳住了身形，并且为自己的失态而懊恼。是的，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自从豁耳拍卖行重新开张以后就从未发生过什么大乱子，再然后有了凯琳迪雅那个彪悍女人的加入、就连偶尔的小状况也被处理得干干净净，实在没理由被光明势力突然找上门。
尤其是像他们两个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还像个傻子似的乱发光，这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咳咳，抱歉，我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桑奇咽了下口水，强笑着说：“话说回来，雷恩老弟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些，竟然敢对圣能者下手？”
“都是狗娘养的生活所迫啊，我打算干完这票就离开阿尔媞亚，所以需要一大笔钱作为以后安身立命的资本。”
雷恩叹着气说：“如你所见，奥利菲亚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圣能者，而且在我看来她的圣能潜质非常不错。我相信她应该能卖出个大价钱，除非你们不敢让这种棘手货上拍。”
“棘手？哈哈，是我刚才的表现让你产生这样的错觉了吗，雷恩老弟？我说了那只是单纯的惊讶而已，是惊讶，而非害怕。”
桑奇摇头晃脑地说：“我们只对最珍贵、最危险的卖品感兴趣，而你带来的这女人无疑两样都占齐了。那么请随我来吧，等见识过真正的豁耳拍卖行之后，你就会明白我们的底气所在了。”
雷恩看了一眼奥莉尔，发现她的眼中不出所料满是恐慌，于是又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掌以示安慰。桑奇带领两人穿过凯琳迪雅刚才走过的那条过道，来到一扇似乎是地下室的门前，门是半掩着的，雷恩探头瞧了瞧，果然见到一条向下延伸的楼梯。
桑奇却没有进入地下室，而是伸手在旁边墙壁上某个位置按动了一下。接着，墙壁内部便传出阵阵金属摩擦声，随后整堵墙便向内凹陷、接着又向左平移，露出了一个与旁边地下室入口差不多大小的空洞，里面也同样有条向下延伸的楼梯。
“唔，这设计很有巧思。”
雷恩点点头说：“一般人在见到地下室后都会下意识认为秘密就隐藏在那里，从而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地下室里，我刚才也是这样想的。”
“不错，人的心理总是先入为主的，而视线也总会被更深邃的黑暗吸引，反过来忽略掉那些习以为常的地方。”
桑奇带头走下台阶，当三人都进去以后，身后那堵墙壁就在与刚才一样的动静中缓慢合拢了。此时的楼梯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不过很快又重新亮了起来，雷恩抬起头，发现这些光线来自头顶镶嵌的一颗颗宝石，每颗宝石对应一节台阶，如同发光的长蛇般向下延伸。
“话说，这种机关暗道对于普通的犯罪组织来说还算合适，但你们豁耳拍卖行显然有实力搞出更方便、更隐蔽的通道才对，比如魔法传送。”
雷恩边走边说：“据我所知，传送法阵的规模一般与其传送能力成正比，如果转移距离只需要短短几十米，那么完全可以把传送阵做成非常迷你的大小。”
“我还以为你是战士。”
桑奇瞄了一眼他腰间的长刀。
“见笑，我在奥术领域也有研究，只不过不算很深入就是了。”
雷恩回答。
“是吗，又练武技又学魔法？两边都学，呵呵，也就是说两边都学不好。”
桑奇语气里带上了说教的意味，“传送阵吗？当时是有考虑过的，不过后来还是放弃了，那玩意儿虽然方便，但传送时产生的魔法波动却不好解决，无论如何一间普通诊所都不该有那种程度的魔法波动，明白我的意思吧？任何路过的控法者都能感知到里头不对劲，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原来如此，一切都以实用为主，这实在是很棒的生存理念。”
雷恩点点头不再多说。一路向下、拐了两个弯之后，三人便停在了一扇厚重的燃钢大门前，桑奇用一种奥莉尔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几句话，雷恩则勉强听出，那是用矮人语表达的一句暗号。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燃钢大门被缓缓拉开了，两个身穿铠甲、手持巨斧的守卫出现在三人眼前。不可能认错的，尽管这两个家伙实在是武装到了牙齿，甚至没有一丝皮肤裸露在外，但那种像水桶一样短粗健壮的身材也只可能是矮人了。
两个守卫身后是一间小厅，没什么摆设，只在正中间的地板上开了一个继续向下的楼梯口，有诱人的金色光辉从那里照射上来，使人迫不及待想下去一探究竟。桑奇没有跟两个矮人守卫过多交流，直接带着雷恩和奥莉尔走下楼梯，等他们的身形完全没入地面、来到下一层后，雷恩的视线顿时豁然开朗，至此，豁耳拍卖行——这个被国家和神殿认为早已覆灭的地下黑市——才算真正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是一座环形多层地下建筑，有点类似雷恩前世的大型商场，中间是天井，脚下的楼梯就像一条向下盘旋的巨蟒、将各层连接在一起，巨蟒的尾部正是他们目前所站的位置。这里的墙面通体由一种漂亮的淡金色方砖铺就，而且抛了光，几乎可以当做镜子来使用；每隔几步就设有造型精美的高级灯具，它们散发出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芒，与金色墙壁交相辉映，将整个地下空间映射的金光闪闪，从旁边路过时甚至还能闻到灯罩里飘出淡淡幽香。
没有阴暗的洞穴、没有难闻的气味，单以装潢而论，这里甚至不输给雷恩见过的任何一个高档酒店。
“真令人难以置信。”
他由衷地感慨，两秒钟后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一旁的奥莉尔没有出声，但她眼中的惊讶一点也不比雷恩少。
“呵呵，被这里的豪华震撼到了吗？”
桑奇笑眯眯地问。
“我敢说你在明知故问，桑奇老兄，你肯定已经见多了初次到访之人脸上的惊讶了。”
雷恩长叹口气说：“真不敢想象究竟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在圣陲要塞的眼皮底下打造出我们见到的这一切。这里是如此明亮，如此金碧辉煌，老实说，跟我想象中的豁耳拍卖行完全不一样。”
“‘向往黑暗、沉沦堕落’，这是那些自诩为正义者的蠢货对咱们的刻板印象罢了，大多数邪恶者藏身于黑暗并非因为喜欢，只是为了安全。要知道邪恶之人也是人，要是能保证绝对安全，谁又愿意一直躲在乌漆麻黑的环境里呢！我们勤勤恳恳搞业务、搞创收，毕竟还是为了享受嘛。”
桑奇热切地说：“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我们的老板，豁耳先生，全靠他不计成本的投入，我们的客户才能拥有这样一个体面又舒适的避风港。那么，欢迎来到豁耳先生的地下王国。”
说着，桑奇带着两人继续沿阶而下，正如他说的那样，这里远不止是拍卖行那么简单，而是一个真正独立于世俗法律之外的邪恶者的天堂。
在第一层，雷恩见到了赌场，也见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赌客：裹着黑袍的清纯少女（至少看起来是少女）、小半张脸是骷髅的炼毒师、还有各种挎刀带剑的凶恶之徒。某些赌客脚边还跪着衣衫暴露的妖艳女子，那是收费陪玩，外界赌场也有类似服务，不过相比这里可就小巫见大巫了：她们像最卑贱的奴隶那样匍匐在客人脚边，用自己的丰臀或双乳充当脚踏，也会帮客人脱掉靴子、然后像品尝世间罕有的美味似的、津津有味地吮吸客人的脚趾。
当然，为了满足女客人或者有特殊癖好的男客人，赌场当然也提供俊美的男性陪玩，只要肯掏钱就行，就像桑奇先前说的那样，在这里无论美女还是帅哥都是半点不稀罕的玩物。
除了赌场，第一层还有餐厅和浴室，只要你叫得出菜名，这里的顶级厨师就能给你提供最高品质的菜肴；一个小型歌剧院（里面上演各种外界严令禁止的逆天劲爆剧目，比如《女主教和她的秘宠男妃》，雷恩用了极大毅力才克制住一探究竟的冲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角斗笼，当雷恩他们路过时，笼子里有两个男性人类战士正进行激烈的搏斗，其中一人已经被对方砍断了小臂，鲜血溅了满地，纵然他还在奋力顽抗，但战斗的结局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了。
“他们欠了钱。”
桑奇带着雷恩和奥莉尔挤过斗兽笼外嘶吼的观众群，“总有些不懂得克制的家伙玩得兴起，一不小心就欠了大笔债务，那就只好用角斗来抵债。败落方的尸体会被分解成各种材料，获胜者则可以拿到相应的报酬，等他攒够还账的钱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打赢一场能拿多少钱？”
雷恩好奇地问。
“一枚铜板。”
桑奇耸耸肩说。
“哦，那就是约等于永远也出不去了。”
雷恩了然点头。
“这可怪不得别人，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对吧？管不住自己欲望的人跟野兽有什么区别呢，能进角斗笼里发挥余热已经是他们的幸运了，总好过被人砍死然后丢进臭水沟。”
桑奇笑着说。雷恩听到也只当放屁，他很明白由金钱、暴力和情欲钩织成的陷阱对于成年人来说多么有诱惑力，尤其这里的客户都是刀口舔血讨生活的人，他们内心的欲望比普通人更极端、更难以控制，只要有钱，在这里就能得到帝王般的享受，经过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刺激，很容易就会把‘钱花完以后我该怎么办’的担忧给最小化。
很快，桑奇领着两人来到了地下二层，这里是各类工匠所在的专业区，能买到各种高品质武器、阴险的魔法道具、炼金合剂和毒药。如今的豁耳拍卖行早已发展成了黑暗商业综合体，当然，最好最棒的卖品永远只在拍卖会上出售，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的金子拍下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第二层出售的商品也是邪恶者们退而求其次的好选择。
在桑奇的带领下，雷恩和奥莉尔来到了第三层，这里是休息区，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值得一提的是，一路上他们遇到了好几波守卫，都穿着全副武装的铠甲，从体型判断，其中有他们在入口处见到的矮人，也有人类，还有的则更加魁梧，甚至其中几名守卫的面罩里伸出了又长又粗的獠牙，雷恩怀疑那些有可能是巨魔。
按照红姬的说法，这家拍卖行真正的幕后领导者并非桑奇口中的‘豁耳先生’，而是魔族领袖泰拉舒尔，可雷恩在这里并没有见到半个安图坎人。这令一门心思打探情报的雷恩有些焦躁，因为他完全猜不到那该死的女人嘴里到底有几句真话，她太过随心所欲了，而且不管她是骗人、救人、害人，多数时候都不带有明显的目的性，纯粹只是为了好玩。
“第四层是拍卖会场，每半个月开放一次，平时可不会给人随便参观。”
从旋梯走下第三层，桑奇对雷恩说：“你来得还算及时，下次交易日就在后天。现在我需要带你和你的货物去见我的导师克利维大师，身为首席评估专家，我的导师有权决定这圣能者女人是否能够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