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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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虹刚刚被带到御书房门口便瞥见一卷古朴的竹简被正德帝从桌子上扫落,摔在自己不远处的地上。
薛虹没有迈步进入,而是等御书房内安静下来后才开口:“陛下,臣薛虹奉命而来。”
此刻的正德帝发泄一番后心底的火气已经消散了一些,可即便如此听到薛虹的声音后还是一反常态的冷着脸开口:“嗯,景瑜进来吧。”
薛虹迈步进入其中,从地上捡起竹简拿在手里:“陛下,何事动此大怒?”
正德帝很快便将王子腾的死讯说了。
薛虹听后脸色也有些难看,湖广这些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如果如今朝廷局势糜烂,军权旁落他们敢这么做也就罢了。
可如今的正德帝如日中天,初登基便靠着征讨东瀛之功立下了天威。
所以他们是怎么想的,敢于挑衅朝廷的威严?
而且薛虹记得,陈辰居长沙知府,他应该不是如此不智之人才是。
但不论如何,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替隆庆帝降火,然后想办法研救,将这次的丑事化做优势。
“陛下息怒,湖广一地与云、贵、川、广西等地相同,汉胡杂居,文化习俗错综复杂。历来朝廷对这几个地方掌控有限。
加之山林重多,善藏匿流民匪徒之辈。
此番王子腾之死看似是地方挑衅陛下、挑衅朝廷的威严,可实际上也是给了朝廷一个理由,正式清理湖广。
陛下若能借此机会,以湖广立威,恩威并施,将已经离心离德的各地土司再次笼罩于天威之下。
臣想必日后史书有载:布政薨,帝怒,清湖广以示天下,西南五省土司摄天威,尊仁政,一心归复。此迈宗越祖,盛世初像也。”
正德帝肚子里的火已经压了下去,听着薛虹的话后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景瑜,朕又不是三岁稚童。不必用这样的好话来哄朕。
朕虽动怒,可也明白轻重缓急,岂可因朕一人之怒而毁国之利益?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朕记得这是之前你替皇祖父建造宫殿时上书的一句话。朕时刻铭记于心。”
“所以臣才会说,臣的眼光向来独到。臣相信自己的选择一定是最好的。”
正德帝轻咳一声后扭过头去:“王大伴,愣着干什么,赐座。”
君臣二人重新入座。
“陛下,臣方才想了一下,湖广等省份地方势大,不尊皇权由来已久。
究其根本,一是地形原因,二是汉胡杂居鱼龙混杂。
本朝之初对西南各族采取土司完全自治,在某一段时间内,或许可以让其心向正统。
可只要数带之后,他们的子孙后代便会将此恩宠仁慈当做理所应当,是以地方祸乱不断,动荡频繁。
是以剿匪容易,可平定地方却很难。”
正德帝对此也颇为头疼,本朝一开始对于西南少数民族的治理其实是分阶段的。
可仅仅来得及把第一阶段完成后,王朝就被乱臣贼子篡位了。
等到世祖复位后,大明就开始天灾不断,加之北方草原动作频繁,压根没多余的精力去处理南方的事情。
结果就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景瑜,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臣愚钝,不过仰仗先人之法。臣建议先紧后松,施行宗教同化。”
其实只要观看世界的历史,就会发现一个很古怪的现象。
大部分多民族融合的国家,除了华夏以外,内部矛盾其实一般都比较严重。
如后世的某鹅,某脚盆鸡,某鹰。
可偏偏亚洲搅屎棍的白象内部矛盾居然一直都在可控范围内,而且这么多年还没有解体?!
明明白象对于民族的歧视问题是最严重的,压迫也是最严重的,可偏偏是最稳定的。
为什么?因为人性本贱!
优待就会使人自觉高人一等,跟主体保持距离,歧视就会想摆脱歧视,向主体靠拢。
具体情况可以参考英国脱欧,还有阿美莉肯某两个一直闹独立的州。
而华夏后世之所以五十六个民族亲如一家,其实清朝功不可没!
因为清朝的那种对民族分三六九等的统治,还有对少数民族的残忍高压,以及宗教控制,恰恰为后续民族融合提供了土壤。
还是那句话,清朝无愧于封建王朝集大成者的称号。
清朝替民国完成了“先紧”,民国提出五族共和是后松。
最后新华夏正确的施行了文字、语言、文化的统一靠拢,求同存异,这才能将五十六个文化迥异的民族拧成一股绳,亲如一家。
某种程度而言,明亡清兴算是在为新华夏的诞生铺路。
是华夏这个文明形态潜意识中挑选出的一条浴火重生正确的道路。
“臣请命,前往湖广处理王子腾身死一事,并节制湖广府兵。杀鸡儆猴,为朝廷解决地方矛盾争取时间。”
正德帝有些犹豫:“不必,此事朕可派遣其他人去处理。湖广形势不明,若真狗急跳墙,朕担心……”
“陛下放心,湖广地方势力绝对没有这个胆量。
如今朝廷兵锋正盛,除非是疯子,否则断然不会有人敢于冒犯天威。
臣甚至觉得,王子腾的死可能也是一件巧合。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恰好可以借此机会,再一次清理地方!”
正德帝思索良久,最后沉着眸子同意了下来:“准,朕再委派一卫京营精锐随行,听你调用。”
“臣领旨。”
湖广之事就这样,在这御书房内两人的闲谈间便被盖棺定论。
不管王子腾是怎么死的,直接定性为他杀。因为朝廷需要这个借口。
当然,虽然私底下正德帝已经做好了决定,明天拿到早朝上还是要走个形式,问一问大臣们的。
借着烛火的光亮,正德帝同薛虹又谈了一些其他的方略进展。
忽然正德帝发现薛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不禁有些好奇:“景瑜,可是府上有何喜事?”
薛虹有些“不解”:“陛下何出此言?”
“适才见景瑜喜色形于面上,故而发问。”
却见薛虹直视正德帝,将手中的竹简递出,笑道:“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这竹简上刻的正是诗经·国风·郑风·风雨。
正德帝明显愣了一瞬,过了一会儿只觉得方才强制压下的一肚子怒火此刻渐渐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喜悦。
“咳咳,景瑜,既然你喜欢,这卷诗经便赠你了。天色不早,朕也该就寝了。明日还有大朝会呢。”
“是,臣告退。”
夸奖也好,爱慕之言也罢,作为皇帝身边永远不会缺这种东西。
无论是真心,还是虚假在正德帝心里都一样,不过是乏味的陈词滥调罢了。
之所以薛虹不同,是因为他这个人的特殊。
二人有着相同的目标,是志同道合的同志。
于公,二人是配合默契的君臣。
于私,二人是相识十载的旧友。
薛虹又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对于正德帝没有那么多的功利心在。
因此正德帝自然而然将薛虹和其他人分开来。
明明被拍了无数次的龙屁,可薛虹只要一句简单的问候,或者是委婉的夸奖,依旧可以让正德帝感到喜悦。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朕又何尝不是呢?”